神谕之盾本部地面一层第三个入口向里走,绕过最深处的干部专用资料室后继续向里,沿着蛇形长廊一直前进至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是特务师团长专用的休息室。

除了六神将及他们直所属的骑士团主席总长本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踏足于此,这层层叠叠的路线本身就意味着“禁止进入”。房间里穹隆状的落地窗上镶嵌的是达奥特特产的抗谱术彩绘玻璃,壁侧是砌满书本的书架,面向大森林的一扇窗和唯一通往外界的一扇门让这里成了被教团本部这个建筑物团团抱住的牢狱,因为这个房间是那个人最重要的潘多拉匣子——轻轻敲开的话,你就会见到他小心秘藏的那颗红宝石。



 

第六次敲门






按一般性礼貌在厚重的桐门大门上敲四次,等到里面有回应后再推门而入,这已经是Regret(丽格蕾特)的习惯。所谓合格的军人,其必须的技能不仅要记在脑中,还要深深烙进身体,这一点无论是狙击、潜行、突入还是敲门都一样——Regret大概是最能完美诠释这条训言的人了。

金发的总长副官笔挺着腰四下扫视一番,确认了自己要找的人的身形——年轻的特务师团长仍旧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的打算——之后上前将手中的资料递交给他。

“总长让我交给你的。下次任务的相关情报。”

“Van的新指示吗?”接过资料的Asch(阿修)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些在意的神色,坐直了身子。

“嗯。是第一师团和特务师团的同时派遣任务,要交给Largo的资料先放在这里,等一下他会来取的。啊,还有,稍后总长阁下会亲自过来交代任务详情。”

“那种事在正式会议上讲不就得了。Van也变得爱操心了。”

“我只负责传达阁下的话而已。”


尽管口头上有小小牢骚,不过未等Regret转过身去,赤发的少年已经埋头于刚拿到手的任务资料上了。近来连续好几天都没有任务配置,现在的Asch算是在休假时间吧——Regret又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平日里总是整齐穿戴着的咏衣挂在墙上,剑则倚靠在扶手边,就连一贯向后梳起来的额发也蓬松地放了下来,鲜红的发丝一缕缕垂在碧眼之前。矮桌上简单地立着一杯茶,躺着一本书。看到那本夹着书签后被随手搁在桌上的书,Regret眯起了眼,喃喃道:“果然还是看书么……”

“……?你刚刚说了什么吗?”本以为Regret会就那样离开却意外地听到她的声音,Asch有点惊讶地抬起头。

“只是想说,休息的时候,除了在这个房间里读书之外你真的是什么都没做过呢。”

“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果断地掐断话头,Regret掉头就离开。只是当视野最后捕捉到桌上孤单的一本书时,她还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在Regret关上门之前的短暂几秒,Asch明确地听到有喧闹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这里离外面有相当的距离,作为喧闹声的发源体的骚动一定不小吧。

有些在意。

但也仅仅在意了那短暂的几秒。声音被大门隔挡之后,休息室又再回归深潭的静,于是Asch决计不再理会门外的世界。




并没有经过太长的时间,入口处穿来了颇为有力的敲门声。来者不出所料是Largo(拉尔哥)。

“已经来了?比预想得要快呢。”

“如果不是刚刚发生一点意外,原本是该由我转交这份资料给你的。”Largo露出少见的伤脑筋的模样,“听Regret副官说,是关于罗尼尔雪山先遣队的事?”

“看上去是这么回事。”在将资料递出手之前,Asch盯着Largo那张头痛状的脸,问,“话说回来,一点意外是怎么回事?”

“…………Arietta放了一大群还在发情期的雷牙和狮鹫的进本部训练场,有部分新兵看到大批的妖兽后就慌忙搞出警报,结果乱成一团。”

“哼,管教失败么。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不过还不止如此。这个时期的雷牙狂乱起来似乎是Arietta也控制不了,有几匹失控的魔物闯进Dist的研究室,弄坏了什么机器,里面的成形音素外泄到达奥特城里引发海市蜃楼,最后弄得城内也一团乱。‘因为预言里没有提到过这个件事’。”末了,他对着自己最后一句话冷哼了一声。


“海市蜃楼?”

“你没有听说过?”六神将之一K狮子Largo,见过他的每一个人都会深深记住他作为一头低声咆哮的雄师的印象,这位第一师团长现在面对少年这个疑问时,以一种难以和以上印象相符的耐性答道,“因为温度和干湿度的异常导致空气中的各音素聚集出反常浓度数值,达到一定程度后将会折射出不在那里的虚象。是在沙漠里能见到的现象。这么说来,那人为堆积数值造出来的幻影和真正的海市蜃楼完全不能算做一档子事呢。”

“不用像对待小孩一样解释个不停啊,蠢材。”这么说着,Asch一把将任务资料塞给对方,重新坐回原处。

“不小心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抱歉了。”嘴角泛出少许苦笑,Largo小声自嘲着,随后带着资料走到门边。在打开门之前又再看了一眼皱着眉默默坐在沙发上的Asch。

“你,不想去看看吗?”他问道。

“看什么?”

“海市蜃楼。”

“哈——?所以说不要总拿我当小孩看……”

“在这个地方那是相当罕有的壮景,不管是什么人也值得一看。”面对Asch那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拒绝说辞,Largo平静地摆出了一般论,“就算是随时待命的师团长,也不必在休息时也像被人关在房间里似的看书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挑起眉头,抬高话音,Asch终于还是被刚刚开始一直在胸口骚动不息的无名之火惹恼了。

“那倒是。说了多余的话,不要在意。”留下这句话,K狮子闭门离去。




为什么总是在房间里看书?那是因为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毋需去在意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时那漫长得令人绝望的时间。

不,说到底,为什么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年轻的师团长缓缓转头望向彩绘玻璃外面的景色,那是一整片湛蓝无瑕的穹碧,看上去是个近在咫尺的世界,但不管如何努力地伸出双臂,它依然只会残酷地漠视着自己。这样的景象、这样的疑问,会令旧时的某些记忆复苏。

——停下来吧!

停下来,不想再去唤起那些仍旧刺痛的记忆,所以也不要再追溯独处的原因了。


微弱的敲门声将Asch拉回现实,摇摇头将缠在脑子里的杂乱思绪甩掉后,他向门外人答道“门没锁”。

大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被慢慢推开,门外是一个粉色长发少女的生影。

“这次是Arietta(亚莉耶塔)吗。你又有什么事?”刚刚的烦躁感还没消失,Asch不耐烦地问着,视线重新落回文件的铅字上。

“Asch,一起去玩。”少女单手拖着心爱的洋娃娃(如果那个Dist做的奇异布制品能叫做洋娃娃的话)一步步粘了上来。被魔物养大、只喜欢与魔物沟通的Arietta,除了粘住导师Ion(伊昂)之外不知为何也很爱粘住Asch,在她被解除导师护卫一职、加入六神将之后这癖好就变本加厉了。

“我拒绝。”

“去玩嘛去玩嘛去玩嘛。”

“吵死了!”这样的状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专心读文件,Asch只得忍无可忍先侧头训斥已经爬上沙发坐到自己旁边的Arietta,“我说啊,为什么你这个时候还能跑来这里闲逛?雷牙他们呢?”

“Arietta的朋友……现在,心情很糟糕……还在和人吵架……”

“那你还不ー紧把它们带走!?”

“可是……可是……它们都不听Arietta的话,Arietta很伤心,出门看到街上有很漂亮的风景,就想叫Asch一起去看…………”

面对这种令人极度脱力的回答,Asch那爆脾气显然是会发作的。不过在他发作之前,休息室的大门被“砰”地撞开——Dist(迪斯特)驾驶(?)着椅子冲了进来。

“Arietta——!!竟然躲在这种地方让你Dist大人四处好找!!”

“Arietta才没有躲,Arietta来找Asch玩。”

“‘这种地方’是什么意思啊?‘这种地方’!”莫名其妙地被笨蛋卷进了莫名其妙的争吵,Asch顶着青筋“嗖”地站起身。

“少罗嗦!这个Arietta纵容那群魔物破坏我亲爱的Sweet Memory四号机,辛辛苦苦写完的数据瞬间就毁于一旦——而且还是在人家没来得及备份时弄坏的。Sweet Memory四号机的仇我一定要报!今天绝不会再放过你了Arietta!!”

Dist神经质的噪音回荡在不大的休息室里,这杂音攻击基本接近致伤级。实际上很多成员都认为他们的第二师团长不需要制造恶趣味的机器人代为作战,只要进行音波攻击就足够了。

“唧唧喳喳吵死人了!没有备份数据那是你自己的错吧变态眼镜男!!”

“眼镜男~~~”

“Arietta你闭嘴!”

“讨、讨厌————!”Dist这次真的坏掉了,一边愤怒地抓挠空气,一边指着Asch闹,“一开始发生这么这么大的事件却不在场来阻止的Asch你也有错!你们这些凡人根本不了解Sweet Memory四号的美妙之处!那是用最纤细华贵的密银制作的,为了采集内容的记忆粒子我去吸收之门时还摔伤三处擦伤五处,编写数据资料的OS也是高价从贝尔肯特收购的!最重要的是你们知道为了这些预算我在食堂只吃面包和白水过了多长时间吗……”

正当Asch在考虑是否让这家伙吃一记双牙斩安静下来时……


卧龙空破!!


伴随一阵平地骤起的龙卷状暴风,Dist和他的椅子一同被准确地击飞、弹落到地上,附带桌上的文件被全体吹飞后漫天飘落。



“S~Y~N~C~H!!”
Asch几乎是恨不得把这个名字咬出血,同时为自己没有抢先出手感到极度后悔——双牙斩起码不会弄乱文件……大概吧…………

不知是什么时候就非请自到的参谋总长Synch(辛克)无视Asch的怒意和漫天的文件,径自走过去拎起地上的Dish呵斥道:“要胡乱使用工资是你的事,但不去处理城里那乱七八糟的幻影、跑到这种地牢来撒泼就不能不管你了哟Dist……切,已经听不到了吗。”

“擅自在别人的房间里使用奥义、擅自弄乱别人的文件然后就想一走了之吗!Synch!”

“我在外面还有堆成山的事情要忙,你就自己慢慢整理吧。”说着,假面覆盖下的脸哼笑一声,“反正没有Van的命令你也不打算离开这里,有的是空闲吧。”说罢,他招呼着Arietta:“该走了,Arietta。”

“呃~~?Arietta要和Asch一起去城里看漂亮的风景。”

“你再不处理那群雷牙,Regret又要生气了。”

“生气……Regret……皱纹会变多……?”

“没错。”




一付事态解决完毕的模样,Synch拖着Dist(和椅子)扬长而去,身后跟着的Arietta在出门前仍旧反复回头偷偷看向Asch。

“啧……”
望着一派狼藉的房间,咂舌之余Asch也只能自己动手清理。


一页一页捡起那些印刷工整的文书,刚刚因为Synch他们的介入而变得汹涌的时间流似乎也终于缓和下来。脑子里不断闪过那些家伙的话,而下一刻抬起头来——正好面向房间大门。

桐木为基身制成的门,上面用铜箔嵌出神谕之盾骑士团的徽章,隔音效果好得出奇,却没有看上去那么沉重。没有被人上锁——那是当然的,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只要伸出手稍稍用力,就一定能推开它。

Asch拿着刚收好的文件,默默走近至门前。

为什么不出去呢?为什么要将自己关闭在门里呢?
Van已经没有禁止自己外出了,对,没有这种命令。那么即使推开门、走出去,也不应该受到那些惩罚才对。是这样没错。

赤发红艳似血的少年犹豫再三,最终伸出手。谨慎地、万分小心地……







手指碰到门板前,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他反射性地缩回了伸出的手。

“咚咚”的敲门声停下,不等Asch的回应,门外的人就已推开大门,仿佛敲门不是请求进入的方式而是彰示自己到来的信号。站在门外的是Van,推门进来后见到Asch拿着像是任务资料的文件站在门前,他不由得笑道:“怎么了,Asch,正要出门找我谈下次的任务?我不是交代Regret告诉你等我吗?”

“不……这是…………”在考虑如何答话之前,Asch先侧头避开了Van的视线。他不愿直视Van对待自己时的笑容,那看上去平和稳重的微笑之中饱含不容抗拒的威严,让人心安到生厌的程度。

“也好。你应该读过资料了,我就是来谈这个的。把资料拿过来吧。”

“嗯。”


Van拂身而入之后、大门掩上之前的瞬间,Asch今天第一次看到了门外的样子。那是自己相当熟悉的长廊,呈蛇形向外蜿蜒而去,绕过干部专用资料室再继续向外就能到达本部第一层,再向外则是达奥特城。为什么呢?这条路看上去长得令人害怕。





最后,匣子又再紧紧关上。





2007.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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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这就是我自己的六神将关系图。
教官是完全公事主义,重心全部倾在师匠身上;K狮子则是保有自己的空间,在思考独立的同时对眼见的事情以自己的常识和道义做出一定的干涉;其他人嘛……Arietta小动物化+与Asch关系良好是我个人意愿,SynAsh则是我脑中的六神将内部配对。
Dist的话,无论和谁都是这样的吧……嘛,不过Dist真的很萌。
六神将里除了教官,大家都是萌角>///<,而教官这个不萌的人在里面则有微妙的平衡作用于是变成了整体萌。
在世界边缘高喊六神将大爱!!!!

PS:忘记龙卷风状的那个奥义是不是卧龙空破了,也许是卧龙砾破?等第二次Synch战时再确认orz


然而为什么结果又是VanAsh呢……画圈圈ing
这个看起来很“风筝必须有线牵”的结果又是怎么回事呢…………继续画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