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广好き10题
02.空
奏国的清汉宫在十二国中是颇负盛名的地方，此名声当然和雁国王寝黑漆漆光秃秃的名声不是同一性质。治世长达六百年的贤王，其居所宛如水中楼阁——这样的话在民间广为流传，其中当然没有一个字的虚妄。
隆洽山顶的清池如同首都隆洽顶上一面偌大的水镜，与赠予奏南国常年温暖气候的炎日相辉映，从云海高远处看去，庭台楼阁不过是缀饰上的小玉石罢了。
池水晶莹，忠实地映照着云海上空的一切，包括那更宽广无垠的湛蓝和刺眼的光。
“今天也很热呢。”
栏窗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伸手拨起一片无限绵延开的水波，懒懒地说道。乌黑的长发简单束起来披在右肩，衣衫长袍则很不规整地敞开至胸。若被国民知道这人就是第二太子卓郎君利广，那王的威信也会骤降吧——一旁的兄长利达曾作出如此评语。
无视利达持续递来的足以吓哭小孩的怨毒眼神，利广继续：“兄长，为什么清汉宫要设计在水上面？奏国本来就很热，再被这么反射加温，清汉宫迟早会成烤箱的。”
“烤箱？那是什么？”三兄妹中最小的妹妹文姬插话问。
“在范听一个山客说的，据说是可以烤熟食物的神奇铁箱。”
“呃？那我们不就是庖厨刀板上的待宰牛羊肉了？”
“哈哈，说得没错。”
“利广！！”
英清君的忍耐极限终于被突破。“别在那里讲不明所以的冷笑话！巧国难民的问题目前只拿了个草案而已，快点定下具体办法！还有，即使是在正寝也要稍微注意一下礼仪！！”
“可是，兄长，天气确实很热。”
“别再提天气了！”
“是~~是~~”
利广笑嘻嘻地转过身面向怒发冲冠的长兄，却依旧坐在原处单手倚着窗栏，没有起身的打算。他另一只手接过妹妹递来的书简，就这么毫无虔诚地看起来。
注视着这个浪荡弟弟，利达也是无可奈何叹气之外别无他法。利广是风，无人能界定其形态模样。
交给利广的书简多是运载巧国难民的船队情况汇报，另有一些难民相关信息，这是需要由他粗略整理后交给保翠院的文姬。夹在其间一张薄薄的纸片引起了利广的注意，上面是大哥利达的笔迹，看来是临时记下的要事。
“兄长，这个是？”利广抽出纸片向利达挥了挥。那上面简单地写着“景王为戴召求会盟”。
“就是刚刚在外朝的时候，庆国传来信使，要为搜寻泰麒召集各国的王和麒麟。”
“哦~~~”像个小孩见到玩具一样，利广兴趣昂然地坐直身子，又再看了看手中的纸张，“真是个不得了的提案。”
“十二国的王和麒麟聚在一起，闻所未闻哪。”利达将厚厚的另一叠文书堆上案头，略为感叹了一句。
“答复呢？”
“毕竟是件大事，又是景王亲自的邀请，还是待父亲、母亲从交州回来再作商议。”
“不过兄长，你的表情是在说，‘戴与我国并无直接利害此事还需谨慎’是吧。”
说着，利广又笑起来。以做了这个人的哥哥六百多年的经验，利达的背脊走过一阵寒气——不好的预感！
不行，不能把不安表现出来。冷静，沉着应对吧，利达！
心里这么给自己打气，利达（假装）淡淡地开口：“没有利害是很直观的吧。倒是你，大后天还要去虚海沿岸视察，别又睡过头了。”
言下之意就是，难民工作还没结束，别想开溜。
英清君最后留下一句“我去叫昭彰，马上回来”，并在出门时特别关照门口的杖身小心别让某人跑了。
行在石桥之间，隆洽山顶这一湾小小的湖水反射的光很是刺眼。记得最初来到这里时，常常因着池中映出的景象而误以为自己身处云海上的天空，而不是自己的家。搞不好利广那个有增无减的浪荡习性就是这池中苍穹害的吧。思绪至此，利达忍不住扬起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然而，等他抬起头，笑容瞬间就凝固成了奇怪的形状。东北方向的云海上空有个黑点！
“利广！！！！！”
典章殿的大门“砰”地被撞开。如利达所想，被文书塞得满满的案桌旁只有文姬一个人在喝茶，见利达进门，她也只是抬眼打声招呼：“大哥，你回来了。”
“利广呢！！？？”虽然多此一问，但还是要问。
文姬什么也没说，指了指利广刚刚还坐在旁边的那扇窗。末了补充一句：“哥哥喜欢从窗户进屋的习惯，大哥你都六百多岁了怎么还记不住。”
“你在的话怎么不阻止他？”
“因为景王的事似乎挺好玩的嘛。”
奏国第一太子狠狠瞪了妹妹一眼，有气无力地走近那扇窗——窗外是浸染得或深或浅的一池天空的色彩。
是风的话，天空才是其所属的地方。
2006.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