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无意义地想握住眼前这个垂老的旧灯泡,有人影突然遮挡太阳进入视线。“你在搞什么啊,一把年纪了还玩泥巴?”讲话口气是银时一贯的懒散,而白夜叉的血瞳中闪烁着刚刚结束撕杀的余韵,稍纵即逝。
——瞬きの間に消えそうな
“你在搞什么啊……”
班级导师银八一脸愕然。这一天加班时间不算长,想说可以早些回家了吧,还没走出校门就接到警察电话通知自己的学生因为斗殴事件住院。眼下高杉左手裹着石膏,右手接着点滴,脸上贴着消肿贴,可见的皮肤有一半覆盖了淤青,人倒是老实地靠在床上、伤势也不算擦伤,但……
“那个护士说‘断了三根肋骨其中可能刺伤肺部正在ICU……’是怎么回事?”看着这间一点也不像重症监护室的普通病房,银八觉得感情受到了欺骗。
“那是对方,听人说话要听到最后。”高杉瞄了班导一眼,他觉得看到这张脸由白转青是相当有意思的一种娱乐。
“呃?呃——!!?人身伤害?高杉同学你已经准备好进少管所了吗?!”
“笨蛋,这在现在叫做正当防卫。”
没有合上百叶窗的窗外,一个戴着墨镜形似废柴的大叔正义愤填膺地作证讲解当时的情况,银八看看废柴大叔脸上颇具戏剧效果的义愤,再瞅瞅高杉忍笑的眼神,“……等等,不会吧?”
“当时如果不是要等那大叔过来,又怎么会弄得左手骨折。”说着他还遗憾地扬了扬裹在石膏里的左臂。
“怎么能够这样欺骗和利用善良的市民,老师不记得有把你教育成这样啊,真寒心。”银八忿忿地喃喃自语,结果被反呛说不记得有被你教育过,“我去找主治医生,在我回来前给我老实睡在那里不许挪位置不许胡乱讲话不许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知道了吗?”
“你当我几岁?”
“我才想问啊!!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个17岁高中生忽然年龄退化成14的中二,除了惹是生非就不会找别的方法挥洒青春吗?”这么一发牢骚,最近的遭遇又如走马灯一般复苏,一个半月就有三次恶性斗殴的记录,这孩子已经变成标准不良学生了,想到这里银八猛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摸出烟盒粗暴地咬出一根来——也只是咬住而已,病房禁烟——“拜托你什么时候消停消停吧。”
——と・ま・れ
对于这个普通的抱怨,高杉却转了转眼珠认真思考起来:“这个嘛,万齐因为在准备出道所以乐队也停了,闲下来了于是以前爱找麻烦的家伙正好用来解乏,何况……”说到这,他的碧眼似乎闪烁着怪异的活力,“比起过去,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恶作剧罢了。”
银八一头雾水地离开后,他重新靠回柔软的靠枕上。
刚刚为止都还在回味的记忆再度鲜明起来。那些杀戮的记忆和灵魂枯渴的感受对他而言并非单纯的信息,而是真切的“体验”。目前为止倒也不会因此就与现在的生活方式产生摩擦或是抵触——不如说如今的生活像个新奇又美好的游乐园——但,偶尔,莫可名状的烦躁累积了无数时,回味那些陈旧的记忆更能令他感受到平静。
记忆的画面中最鲜亮的是握在手中的长刃。无锷,素柄,琉黑鞘。他很清楚,那是自己灵魂的另一半。这个世界中找不着它,是意味着已不再需要它了吗,还是在寻得足以填满空洞的什么东西之前要持续彷徨下去呢。
升上高中之后,第一次有了这样的预感。
他随手拿起床头柜果盘里的水果刀,这家医院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准备周到。虽说是久经沙场,但他向来不是以力道见长,甚至一直对此耿耿于怀。他擅长刃物的巧杀,空手搏斗的时候效果自然会差很多。
如果当时有把刀……他把玩着手中映光的钢刃,不过马上就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年头,在那个场所若被他拿到了刃物,人命是少不了的,就算要解释成防卫过当也比较困难。
另一方面——他试着按照印在脑中的本能挥了挥水果刀,就算右手不是惯用手,也很难划出理想的痕迹。战斗的技艺不仅是脑中的,更应该是烙印在身体中的。这个没有经历相应锻炼的年轻身体若被弃置在那个战场,想必五成的存活率也不会有吧。
想到这里,他皱起眉,但手腕忽地被另一只坚实的大手死死握住。回神时,银八那张镶着死鱼眼的脸近在咫尺。
“喂喂喂喂喂……”尽管瘫着脸,白色卷毛的老师微微抽搐的嘴角还是忠实地出卖了他内心难以归纳的千言万语。沉寂半晌,银八默默地缴了高杉的械,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下,随后仿佛变魔术一样拿出一颗桃子。一边嘟囔着“你这恶魔,让你见识见识水果刀的正确使用方法”,一边熟练地削上了桃子。
高杉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在银八手中翻飞的钢刃和桃,直到对方用刀尖戳了一片桃递到他口边。
“当亲切的老师——比如我——为你削水果的时候,要学会张嘴等着。”
——「あーん」して待ってる
庭院中一派山雨欲来桐叶乱舞的景象,这种时候被老师要求去打扫庭院落叶确实就是赤裸裸的惩罚。起因往往五花八门没有定数,事由必定是和银时打架——几率高达九成,最终结果无一例外皆为两败。远方状似群山的积雨云和眼前满地奔走的落叶正生动地证明这一切。
“呜哇,这真的还有扫院子的必要吗?!”
身后传来银时咋咋呼呼的埋怨。无视,无视。
“用扫帚把梧桐叶全打落下来会比较快吧,反正大雨过后它们也会秃顶一半。”
这是什么歪理?不过还是忍住想要吐槽的冲动继续默默用大扫帚抹刷村塾的后院。
“喂——高~杉~同~学~?听不到吗?白内障吗?”
噪音从左斜后方移动到了右斜后方。“吵死了,我不会跟你说话了。”
“这不就已经和我说话了吗?”
无视、无视、平常心!
背后的障子门善解人意地在这时“唰啦”打开,“晋助银时别玩了,快点扫完来帮忙关隔雨门。”——是久坂的声音。
“哦——”
边应声边回头时,半开的口中突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甜甜的,软软的,咬下去口中满是甘香的汁水。罪魁祸首的白色卷毛捧着切掉一片的蜜桃,撅嘴说:“看在今天这个日子的份上,特别把我珍藏的高级品分给你。下次记得说‘啊——’,不是‘哦——’。”
2011.8.8
-----
后记
印象中我很少用总督视角来写,因为很难……
最后部分依然是上班解决。内心一直充满了“哦哦汁水好糟糕❤”和“你丫有种就不要打擦边球了堂堂正正写工口啊”的天人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