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
因为是十二国记和银魂这样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神秘paro,文中会有很多来自十二国记的名词概念、作者自己捏的概念、不一定符合世界观的设计,以及对银魂角色而言匪夷所思的OOC。
这只是同人,角色和世界观属于原作者,同人作者用他们来找乐子。察觉到不适请立刻关闭窗口。
二、所谓麒麟
“所以你就被高杉弄到这儿来做苦力了吗?”桂听了新八的经历,发出爽朗的笑声。就算他是一国冢宰,这种行为也有够失礼,何况他在刚刚为止才意识到新八并不是之前那个文书官,完完全全是另一个新来的跑腿。这一切发生在新八已经陪他满负荷工作三旬之后。
“太过分了,桂先生,这才不是那么好笑的事。”姑且抗议一下的新八。
“抱歉,只因为十两银子确实很让人同情,不过往好处想,能进国府工作也是不错的。”
“请列举一下让我还清债务之外的‘不错’之处。”
这着实是个好问题,桂开始冥思苦想。因为高杉不信任原来内朝的官吏,一顿革职和裁撤,额定官员只剩下三分之一,许多人被迫身兼数职。银时身为夏官长大司马,不仅管理禁军三军,也把荻州州师捎带管了;胧代任首都荻州的州侯和宰辅,兼任高杉专设的秘密情报组奈落的头子,这会儿人还在焉州;桂就更夸张了,身为冢宰还同时兼职其下六官长中的三个,这一个月里,他每天在外殿开完朝议就直接跑到王的内殿云音殿办公,说是可以省下跑路时间。⒇
高杉还是个任性的暴君,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办,这个忙杀牛马的预算月快结束前,他居然把得力人手都派出去办他新列举的要事,只剩下包括桂在内的七、八人。仅仅日常公务运转已经让所有人忙得不成人形,只盼着原地去世。新八深深明白一件事,让官吏入仙籍一定只是为了累死他们而不让他们真的死掉。
“唔……想开一点吧,新八君,预算月这个鬼门关已经过去了,而且高杉不会放走他看中的人。”桂比了个大拇指以示认命吧。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都直呼高杉其名。
“这段话里有哪一点值得想开的成分存在吗?”欲哭无泪的新八擦了擦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桂先生,你们又为什么会进入国府呢?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不过现在在各州府里做官明显更轻松又更赚。”
“哦,这么说来好像还没人告诉过你。”桂喝了口茶笑道,“我们算是同门,我、胧、银时、高杉,现在在内朝里任职的大部分人都在同一间义塾,接受过同一个老师的教诲。”
新八回忆起来,最初听高杉说过曾受教于自己选为王的人,不禁好奇:“可是麒麟怎么会跑去念义塾的,虽然如果是高杉先生的话,确实有可能。”
“新八君,你的吐槽犀利程度无人能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啊。有没有兴趣做我的职业吐槽助手?”
“我已经做你的文书助手一个月而且你每次装傻我都接了,啊不好,又习惯性接了。”新八叹气,继续手头的工作。桂已经忙完了鬼门关可以稍作休息,但这不代表文书整理的结束,“如果是不方便说的话题我不会再问,我还没活够。”
“你已经知道高杉的身份,那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如说能进入云音殿的苦力都知道。”桂顿了顿,开始回忆往昔,“那天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因为银时出门后不久发生了蚀⑹,大家都很担心他。
“银时每隔一个月总会独自出门一阵子,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他去觅食吧。为了避免其他门生恐慌,老师和银时都尽可能隐瞒了这件事。我们只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小孩,没人见过他吃饭,他也不爱和人比武或是打闹。
“蚀停歇后过了半日,银时回来了,还扛回来一个小孩,就是高杉了。那孩子被卷入蚀中,记忆混乱,高杉这个名字还是银时给他起的,所有人都以为是在杉树旁发现了人,结果他说这是个适合小不点的名字……”
“还真符合银桑的命名品味。”新八噗嗤。
“那个捡来的孩子就待在我们义塾了,这没什么稀奇的,老师经常会收留捡来的孩子。高杉作为门生在那里和我们同住同学,待了接近一年,直到恢复作为麒麟的记忆,并选老师为王。”
“桂先生你们当时一定很吃惊吧,自己的老师突然被选为王。”
“其实,和那家伙恢复麒麟性情的时候相比,选王的事反而没有那么刺激。”说到这里桂很怀念地眯起了眼,“在松下义塾的一年里,高杉一到习武时间就去找银时对练,银时竟然也肯接。如今想来,是因为高杉是银时匹敌的对手吧,我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银时的力量有多么惊人。
“一年下来,两个人的胜负从高杉一面倒的惨败变成互有胜负,就在那个时期的某次对决结束时,他们反常地没有凑到一起,两个人沉默不言地对峙了很长时间。大家以为他们是真的吵架了,有人想去劝架又被那气势吓得不敢靠近,于是找我去劝解,不夸张地说,我到场时真的感到了杀气。但还没等我去骂他们,高杉念出了奇怪的咒法,并且喊出了银时的名字——就连我也能听出,那一声呼喊包含着魔力。
“因为高杉的呼喊,突然之间,银时就化成了巨大的鬼。那景象可太难忘了,门生当场就被吓跑了一半。唉,当时也没人知道那是折伏使令的仪式。”
“不如说有一半人能留下已经很了不起了。”新八认真地评价。
“然而你知道在那一锅粥的混乱里,高杉那小混蛋做了什么吗?!”桂生气地把茶杯往桌上一砸,“他上去抱着白鬼的脚说,‘银时,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于是我们眼看着白鬼的身躯化成雪白的火焰飞絮,里面依然是那个银时。门生跑了一半,他们却在那儿喵喵喵,简直岂有此理!!”
桂的愤怒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又似乎跑偏了,新八决定不要指出来:“这么听起来,果然高杉先生作为一个麒麟,还真是奇……特呢。”他管控好了自己的舌头,没有真的讲出奇怪这个词。
“那可不是,离家出走在外求学就算了,还自己成王,活脱脱的不良麒麟。”
“这些虽然也很厉害,但我指的是更大众化,更一般认知中的。所谓麒麟不是应该更那样,又那样——”新八凭空比划了一阵子,试图比划出一个自己想象中的麒麟,“应该是那种温柔娴静,人畜无害的存在吧?我念的痒学的老师年轻时曾经游历诸国,见多识广,他说麒麟是仁慈的神兽,不会杀生也不会害人,血对它们而言甚至是毒药。高杉先生比起仁兽,风格更像魔王吧?”
桂正为新八的洞察力送上掌声,冷不防从他背后伸来一条洁白的手臂,趁他不备拈走了他用来配茶的小点心落雁——他们谈论的魔王正站在他们身后,毫不在乎地大吃抢来的点心,还刻意问:“魔王怎么了吗?”
“不不不不不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喂,高杉,吃点心前要洗手。”
面对吓成一团的新八和唠叨的桂,高杉舔了舔手指继续说:“小鬼,你对不杀生的定义是什么?不用再抖了,只是你提的话题很有趣而已。你觉得不食肉算不杀生吗?”
新八惶恐地点点头。
“我吃素,长期不进食也会死。刚刚的点心里有果酱吧?制作点心用的果实,还有沏好这杯茶的茶叶,它们不也是活生生的吗?”说着,高杉还喝了一口茶,也不管桂在旁边翻白眼,“麒麟确实不愿杀人,但麒麟把名为王位的生杀大权赋予了王。你也读过那本《十二国诸王列传》,每一个王都带来过杀戮,越是统治时间长久的明君,其王朝末年越是血流成河。”
新八一时无言。他本想辩驳王的失道逆行并非麒麟所为,但他并没愚笨到听不懂高杉话中所指,是说麒麟与所选的王并非无干。
“所以结论很简单,麒麟只是被天帝强制晕血而已…痛!”
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的桂用力打了高杉的头:“快闭嘴吧,这个不良麒麟。自己一肚子火也别玩新八君发泄压力。”
高杉揉着头小声嘟囔“明明都是事实”,乖乖闭上嘴,大踏步回到自己的位置胡乱坐下。刚在外殿见了一批回都城述职的牧伯⑺,此刻他头戴束冠,身着绣满龙鳞的紫色仪袍,与朝议的正装大裘相比是轻便装束,但他还是一脸嫌弃地脱下金桔梗披肩扔到一旁,又招来桂的责备。桂这头也是离谱,他为高杉重新沏了壶茶,还强行把披肩给他罩了回去,从这个意义上新八切实感受到这几个同门出身的人确实有着更亲密的距离。
“小鬼,昨天让你向天官府提报调人,他们什么时候能把人调来?”开始处理桂堆给自己的文书小山前,高杉突然想起这么件事。
“是说让写《田野十哀疏》的左州令尹⑻武市调入国府吗?天官府说,就算是王的直令最快也要十日以上。”
“喂,高杉,你可不准动歪脑筋又跑去左州直接见人。”桂指着堆积如山的文书提前警告,收获了不甘不愿的“知道了”。
“不过高杉先生真厉害呢,取消渠人世家及其门客们的税役豁免权造成的反对声浪真的好大,你竟然会原谅他们。”
新八提到的是最近民间和官朝文人反对取消豁免权的各类文书,据说上一代王朝初期水患不断,当时有十七勇士跟随王治水修渠有功,王因此赐他们十七人的家族免税役,百余年后形成一个颇有发言权的集团,又被称为渠人世家或渠人会。
高杉嫌这群人和百年前的功劳无关还不交税不服役,大笔一挥给收回了特权,于是各种口诛笔伐纷纷杀到。新八则被指派去汇总那些名为谏疏的骂街文集,对他来说本就不是愉快的事,汇总后还要大声念给高杉听就更不愉快了。高杉不仅一边听一边发笑,还对其中一篇大为赞赏,要调那个作者武市来国府任用。
面对新八的钦佩,高杉一脸迷茫:“你说什么呢?我何时原谅他们了?”
“诶?可是你赞赏说,‘骂的切入点很有想法,让他们放开骂是对的。’”
“叫武市的那个人提到了我忽略的几个问题,我只对他感兴趣。其他人老办法,加三年夫役,税五成。”
“三年夫役?!”
“你对别的男人有兴趣?!”
背后传来仿佛来自地底的嗟怨,完全盖过了新八的惊叹。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银时在门边露出半张表情可怖的脸,并发出捏碎门框的声音。银时身后,神乐伴着她快活的招呼声蹦蹦跳跳跑进来,这个山客女孩因为有一头胭脂色的稀有发色,被高杉请求她假扮麒麟以完善现在的王朝假象,她自称离家出走完全不着急回去,现在倒是乐得每天在凌霄山的燕朝⑼跑来跑去。
神乐正快乐炫耀这趟出门的土产,桂听说她陪银时去巡礼而脸色大变,怒斥银时和高杉不像话。不过银时周身的黑气没有因为附近的干扰消失。
“呐,高杉君这次又看上哪个男人了?快告诉我,我去干掉他。居然趁我去巡礼累死累活的时候诱惑高杉花天酒地,不可饶恕!”这团黑气里赤瞳发光,眼神发直,看上去是认真的。
“没有。”高杉斩钉截铁。
“你骗人。上次也这么说,结果招了一群男人到后宫!”
“他们都在胧手下,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们进燕寝的。”
“看!你承认有男人!”
“我没有。”
“我不信!”
新八震惊于银时如此无聊的胡搅蛮缠,高杉竟然还应对他。但讲出口的吐槽只有弱弱的“为什么后宫只限定成男人”,太小声了也没人理他。
终于就算是高杉也厌烦了银时幼童水准的无理取闹。以这一个月相处的经验判断,新八预测高杉该抓起砚台砸过去了。但他防范的墨汁飞洒没有出现,高杉只是站起身走过去几步,向银时张开双臂。
门外那位白盔银甲的大司马左将军顿时收起全身上下的黑色怨气,三步小跑飞扑进高杉怀里把人搂得紧紧的。
“这样可以了吧。知道你一次巡礼三个地方是很辛苦。”高杉揉揉那颗往自己脖子脸颊又钻又蹭的白卷毛脑袋,活脱脱地是在安抚受了委屈的大型犬。银时咕哝了什么没人听清。
只有新八还坚强地思索着“竟然可以接住全身装甲的银桑,麒麟真是健壮”来面对眼前不合时宜的亲密场面,其他人根本不想搭理他们,念着“好忙好忙”去喝茶吃点心忙活工作了。等银时撒完娇,这出闹剧也该结束,大家各回各家继续卖命,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啦……
“气味不对。”
高杉冰冷的声音让粉扑扑的空气温度骤降,银时瞬间僵硬汗如雨下,说着“我去换个衣服”蹑手蹑脚要跑,高杉揪住他的后颈提溜回来,对着衣领和盔甲缝隙上下嗅。
“淡得不正常。银时你这家伙,是不是压根没去交州。”
“去了哦。”
“那就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真的去了,不信你问神乐!”
“第三个城市吗?”神乐用力咽下塞在嘴里的米糕,捶捶胸口又灌自己一口茶,“我们去了,阿银一直待在府城里喝酒,没有往外瞎跑阿鲁,可乖了呢。”
银时一个箭步逃窜,但还是稍逊一筹——麒麟可是世上最快的生物——被第二次揪住了后颈衣领,一路拖往露台。“不是的,我可以解释!不对,归根结底是你不好!哪有一次三个地方的,银桑真的不行,不行的事就是不行有什么办法嘛!你听我说话啊混蛋——!救命啊——!”
露台门关上,银时的声音渐渐远去,桂小声嘀咕了一句令人不安的话:“希望高杉那笨蛋别搞出鸣蚀。”
万幸桂的乌鸦嘴没有成真,他们平安无事地迎来了第二天。次日新八下到外朝,处理反对豁免权取消工作的收尾事项之一,焚书。除了通过官方渠道递上的文书外,民间还有各种借此做文章的东西,大部分在煽动不满和叛乱,有一些则用大不敬的方式表达反抗,还有的……不敬归不敬,但目的好像哪里不太对。
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分门别类堆放好,正准备往火坑里填的时候,远远地,银时悠悠然踱步过来了。今日的银时一身云纹白袍,腰间挂着香囊绣袋,俨然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派头,但绑腿束腰外加披风,又像是要出远门。走到近前,他一如既往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打招呼:“哟,阿八,在忙吗?”
“没错。所以拜托你不要添乱。”
“什么嘛,怎么直接把人定义成捣乱分子,真失礼。让我看看,大不敬的反书放在哪里。”
上来就开始乱翻已经码好的书堆,银时果然是来添乱,新八着急阻止:“别翻乱了,我们要记录处理了哪些的。银桑你有在听吗?”
“……左……左将军,好嘞,有了。”很显然银时没有在听,似乎还找到了目标物,就地蹲下开始翻阅。新八一看,是胆敢把王编排进情色故事进行侮辱的最不敬的那类,新八审查时压根没眼看,银时甚至专拿和自己也有关的那些揣到怀里,拍拍新八,“对外就宣布禁止写我拿的这些。”
“哈?为什么?”
“所有人都会对禁书有兴趣,有兴趣了我才能多几本巡礼路上用的施法材料啊。好啦,销毁的工序交给他们就行,跟我走。”
说着新八就被银时拉着往外走,一路趔趔趄趄总算跟上银时的步子,刚出门就被塞上马车,然后终于问出:“我们要去哪?”
回答之前,银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背负了世上八成的疲惫和不甘愿:“去巡礼交州。假发叨叨怎么可以带神乐一个女孩子去,那又不是我的错,还不是高杉图省事,把神乐的台辅出巡和我安排在一起,还说什么‘左将军护送台辅听起来很上道’。”
“所以我的个人意愿和安排完全不重要吗。”啜泣的新八。
“我也说我自己就可以,高杉死活不肯信,这不就带你做见证人咯。”银时咬着指甲小声抱怨,“高杉那家伙最近不太开心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派去各州督察的牧伯一个个不是失踪就是一事无成吧。”
“所以左将军的巡礼到底是什么啊。我翻遍了春官的《祭礼事典》也没看到禁军将军需要做的巡礼。”
“哈?一个月了都没人告诉过你吗。”银时嘴角抽了抽,挠挠头,一脸无可奈何,“算了,为了避免你反复十万个为什么,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我的身份你总该知道吧?”
新八点头。他知道银时其实是妖魔,是桂和高杉的同门,亦是身为麒麟的高杉仅有的一位使令。世上竟也会有如此奇异的关系。
“现在这个国家依然会有妖魔侵袭⑽。但妖魔也有领地一说,弱小的妖魔不敢进入强大妖魔标记的领地范围,所以银桑我为了这个国家安泰,总得四处标识这里是我的地盘。唉——我为这个国家的王付出太多了。”讲到最后银时还假哭两声。
对新八而言这确实是怪奇的经历。眼前这个人懒散又不讲卫生,打着呵欠的同时毫不避讳地看秽书,看上去不靠谱极了,可新八近距离见过那对血眼的野兽模样,他明白银时是妖魔,而且现在得知其真实的强大程度远超他最初的想象。意识到这点时,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见状,银时嗤地笑出声。
“阿八,你怕啦?安啦,不会吃你的。不如说,我答应过松阳,只吃遭遇横祸而死的尸体。搞得我与其叫食人鬼不如叫食尸鬼。”
“松阳……是你们的那位老师?”新八记得桂提起过。
“没错。据松阳说,我是里木上诞生的妖魔⑾。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我这肉身没法遁入高杉的影子,一旦身上沾了血就得搓三五遍澡才能靠近他,麻烦死了。”
银时开始了惯常的逼逼叨叨,而新八品味着全新的情报,逐渐意识到一件事。
“可是,对银桑而言,难道不是乱世更好吗,那样才会有更多横死之人。即使如此银桑也想帮高杉先生保护这个国家,是出于同门之谊吗?”
对这朴素的疑问银时嗤之以鼻:“使令才不需要进食呢,平时和麒麟的契约联系就足以维系了,小孩子是不会懂的。”
“我为什么要懂使令靠什么过活啊。所以银桑就只是被折伏之后收获长期饭票并且打工跑腿呗。”只认识了一个月,新八已经看透银时。
“哼,才不是呢。使令看中的是吃掉麒麟尸体的那一刻,我才不是听命于那头小毛驴为他卖命又卖力呢,我只是想吃掉他……喂新八,你有在听吗?”
“是是是,你为高杉先生卖命又卖力。”
“根本没有在听!”银时大声抗议,不开心地扭着身体凹成一团,嘀嘀咕咕一些高杉没朋友高杉臭脾气脑子有坑才为他卖命之类的坏话,新八也没在意。马车内安静了一阵子,他正高兴终于能清静的时候,听见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悄悄呢喃:“也许真的是这样吧……只要他的国家多存在一天,我就可以多一天和他在一起。没有王的契约,他只属于我。”
转头侧卧的银时轻声自言自语这些话,新八看不见他的表情。
交州首府渠连离首都所在的荻州很近,正常情况马车也就五天路程。新八过去从未离家远游,这回出行倒也是不错的放松。虽然同行的人总爱喋喋不休地就小事抬杠,还得让新八准备宿醉的药,但路上所见还是令人开心。他看到了两州交界处巨大的晶石矿山在日光下映出帷光,运送晶石和粮食的宽阔江面上百舸争流,据闻本国的这种矿石作为建筑的石材很受欢迎,除此之外观察沿途留宿的驿站有什么不同的设施也是新八的一大乐趣。
于是第四天,在一家热衷于装饰很多镜子的驿站,新八发现了跟踪者。他们是两个人,互相保持距离但明显行为有联动,新八没记错的话在刚出首都的第一个城镇就遇到过他们,这么看来是一开始就被跟上了。
催动马车后新八紧张地向银时告知这一发现,这人却只是摸出禁书往车上一躺:“阿八你终于发现啦。不过不用在意,你好好驾车就行。”
“原来如此,他们不是危险人物啊。”新八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哦,好歹堂堂大司马左将军微服出门,有人暗中护卫才说得过去嘛。
“谁说他们不是危险人物,他们十分危险!是敌人!话说回来,这本写得好烂,我怎么可能‘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两眼湿润’,这个人根本不懂阿银我的魅力所在,要生猛霸气才对味啊。”
“生猛霸气你个大头鬼!”
新八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心里对马儿有些过意不去,但车里那个没用的大人是不能指望了,要想尽快完成这趟差事,他能做的只有快点到达目的地,少生事端。
离渠连还剩一城距离,新八决定直奔首府不留宿。但马需要吃食,于是他驱车进驿站稍作休息。跳下车,新八嘱咐要最好的饲料,身旁有人问:“小哥,你是京城来的吗?”
“是啊。”
“四天前出发的吗?要去渠连?”
“是啊,我们在赶路,快……”
新八话还没说完,突如其来的口哨声打断了他,随即身后传来响声,从驿馆楼顶直直落下一块巨石将马车砸了个粉碎,木屑飞溅。完全没法理解正在发生什么事,新八很快被手持武器的人包围了。
“抱歉啦,小鬼,谁让你这么老实。”
举刀靠近的男人只迈了两步就惨叫着倒地,脑袋和脖子上插着高速飞过来的马车碎木片。“这点我同意,阿八,你也太不机灵,怎么可以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呢?”那块巨石在说话,哦不,是石头渐渐浮起用银时的声音说话,也不对,是单手举起巨石的银时正一边站起身一边挖苦新八。
袭击者中有两人被这景象吓退,向外逃去,剩下的人扔下新八转头杀向银时。银时将巨石往驿馆方向掷去,轰然堵住馆楼出入口,他则趁敌人被巨石飞天震慑的短暂空档一顿拳打脚踢,轻松放倒所有袭击者。此时,站外也传来刀剑击鸣和叫喊声。
“银桑,这到底是……?”
“我也不知道,反正马上就会知道了。”如此答话的银时似乎有些不悦。
外面的声音平息之后,两名骑马的男子进了驿站。一人身着靛蓝长衣、戴着奇怪的墨色眼镜,另一人头发灰白紧闭双眼似乎不能视物,他们正是新八发现的跟踪者。两人下马上前,墨镜男子聊胜于无地向银时点头示礼,灰白男子干脆连头也不动一下。
“你们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银时声音低沉得吓人,新八心想这个人真的生气了,比之前被人偷吃了他那份点心还要生气!来者竟也不理他,墨镜男问了一句“主谋大概还在驿馆里吧”,就要往里走,被银时恶狠狠地拦下来。墨镜男叹了口气答道:“这是主上的安排。之前奈落确信传令堂里有人在泄露机密,但没法锁定具体人物,主上说就借你微服出行这个机会撒鱼饵。放了三个方向的饵,没想到正是你这边的咬钩了,足下的厄运之力果然够强。”
原来是奈落的人,看起来银时也认识,新八正这么想,当事人已经面部扭曲了。盲眼的男人还添油加醋地补充:“反正你也被暗杀习惯了,多这一次也不算什么,主上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讲完还怪笑几声。
“你这外人少擅自揣测高杉想什么,那是我们之间极致的信赖。只接过命令的你知道什么叫做不用言语也能心灵相通的信赖吗?”银时咬着后槽牙强调信赖二字,笑容阴沉得额头发黑。
“嘿嘿,被鬼吓成尖叫鸡的没用将军,给这种人太多信赖只会令主上威信受损罢了。”
“靠,你在哪里偷听的啊变态!这样的变态偷听狂,得让高杉赶紧解雇掉!”
看银时和盲眼男子互相在鸡毛蒜皮的点子上冷嘲热讽,新八陷入极大的困惑——只有我一个人在意银桑会被暗杀这件事吗?!那可是暗杀耶,目标人物还是这个国家的大司马兼左将军耶!
“将军阁下至今已经被暗杀过三次,很难说是不是惹到过什么阴湿记仇的人。这位文书官小弟也请小心安全,切莫被这吊儿郎当的男人牵连。”墨镜男子一本正经给新八忠告后,招呼自己的同伴,“似藏,别玩了,若是放跑了主谋,主上可不会开心。”
说完两人跳上巨石,飞也似的冲进驿馆,留下一个气鼓鼓的银时。新八预感继续待下去这两拨人搞不好会打起来,马车已经碎了,还好马没事,他找出驿站自留的马车,安抚好马又哄了银时上车赶紧出发。以袭击的规模看,对方大概占据了整个驿站,甚至主谋可能就是驿站老板,顺走一辆马车和一袋干草的事就让奈落的两人解决吧。
马车跑远了,新八绷紧的状态总算放松下来,这才想起银时唬自己的瞎话,“跟踪者是敌人。”
“他们怎么算是敌人啊?害我紧张那么久。”新八忿忿地抗议。
“我和他们那个关系哪点不像敌人?是死敌吧。”
新八白眼翻上了天:“那么总被暗杀这件事也该早说。”
“反正没有人类杀得了我。”
“是指让我有一点心理和物理上的准备!”新八扶了扶因为怒吼而歪掉的眼镜,“早知道会这样,你还不如以将军的身份出巡呢。”
“那么做也有别的麻烦,其他州的家伙看到中央的人就会摆一张大便脸,办事能拖就拖。带着神乐走的那一趟,各地看在‘麒麟大人’的面子上会稍微配合一些,但也烦人得很。说到底还不是高杉拿我钓鱼的错!”
“深表同情。”
“不准说出来,会显得我好像真的很可悲。”银时摆摆手,“他一直想把组织暗杀的黑手挖出来,但过去每次线索都断掉,停在买凶暗杀的程度,这次大概也不例外吧。”
“难道真的和流言说的一样,主上专宠招致嫉妒和不满?”
新八一讲出口立刻后悔,因为银时听了两眼直放光:“虽然这件事有海一样深的原因,但你说的专宠招来嫉妒不错,赶快详细说说。”之后的路上,新八都懒得再搭理他。
马车到了渠连,新八总算想起自己是带一个厉害的使令来阻退妖魔进犯。遵照银时的指示,他们进了渠连最繁华的一条街。富丽堂皇的格子搂,招揽客人用的大红纸灯笼,以及从纸窗后面偷偷窥探的女人们——“这不是青楼吗?!”
“不要吼得那么大声,会被小姐姐当做没见识的乡巴佬。”
“你的领地标识呢?你保护安泰的付出呢?!”
“那种事,当然是打一炮来得最快啦。”
穿过华丽的长廊,他们进的是最上等的包间,除开会客厅和里面的卧室,进门处还有一处休息间专供贴身小厮喝茶等候,新八就待在那里持续呆滞着。虽然擅自期待有奇门遁甲的法术是自己的错,但现实的落差未免太残酷。
过了一阵子,银时选的姑娘上门了。那姑娘娇小可爱,有着黑色短发和绿眼睛,略施薄妆。新八看了一眼就赶紧背过脸去,总感到自己看见了什么特别令人害臊的事。他们只稍微寒暄了一阵子,就走向里间卧室,银时对屋里的姑娘嘱咐“拜托你不要出声哦”,正要拉上门,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
有人闯进了包间,是一个金发齐肩的女孩子。像是被人追赶着慌不择路逃进这里,脚步蹒跚地撞在新八怀里。
“救、救救我,我被人追,让我躲一下好不好?!”女孩语速很快地小声向新八求救,这令新八犯了难——要知道,青楼这种地方出现一个正在逃跑的女孩,这意义再明确不过,无论哪条道上的规矩都禁止向这样的人伸出援手。可是,就在一个月以前,如果没有那十两银子,新八的姐姐说不定就会沦落相同的境遇。一想到姐姐也可能像这样向人求助,他就没法将这女孩推开。
“新八!”
银时的声音令新八一个激灵清醒,回头看见银时比了一个“关上门”的手势,随即拉上卧室纸门。新八心领神会,立刻关上包间门,又把银时脱下的几件外袍抖开挂在衣架上,让女孩躲到后面。
不出所料,“追兵”紧随其后——三五个青楼的门房脚步嘈杂地打开门,态度客气且强硬地要求搜查房间,新八奋力拦着不给进,但明显抵不住三个粗壮男人向里硬挤。
“吵死了,你们这家店的服务怎么回事?”里间的拉门开了一道缝,露出银时无表情的脸。他侧坐身子,青蓝纹的内衣一半挂在肩头一半褪至腰下,凌乱的衣物和熄灯的昏黑为他平添几分慵懒的色香,“我没点过正方形大叔吧。擅自给人加料让人萎掉了你们怎么赔我?”
说着,他还故意伸手抚摸埋首自己双腿之间的黑发,那个瞬间,卧室里那些粘答答的声音都清晰了不少。闯进来的男人们正要辩解“可是”,里间传来的声音低沉、威严、充满不容反对的力量:“出去。我不讲第二遍。”
门房们闭嘴离去,里间的拉门也再度关上,新八这才把之前紧张憋住的呼吸用力吐了出来。他靠坐到衣架旁,能清楚感受到衣服里面的女孩传来阵阵颤动。卧室那边没有传出太大的声音,粗重的呼吸、肢体的碰撞和衣褥摩擦带来浓厚的夜晚气息,却没有半点欢乐场应有的欢愉。在这奇妙的空间里,新八尴尬地陪坐在女孩身边,不知不觉间,衣物另一边的人已不再颤抖。
天明之前,新八用银时的衣服结了条绳,让女孩从窗户逃下楼,并嘱咐她藏进他们的马车。银时出门时咕咕叨叨衣服起皱了,此外对车上多了一个人没有说什么,只顾着发车往回赶。
路上新八了解到女孩的情况。女孩名为又子,家里因债务走投无路时,听说牧伯宣讲王令废止不公的债务和人身买卖,一家人便前去牧伯府求助,却转头就被交给债主。她和父母都被当场绑走,父母很可能被送去了人口市场,她则被直接送到了青楼。
马车日夜兼程奔回王都时已是深夜,新八满腔义愤想为又子请命,把又子安顿在了自己外朝的住处,就跟着银时往内殿跑。
“呃,阿八你跟来干嘛?”银时一脸不乐意,手上打着赶蚊子的手势拼命嘘新八,“你都让女孩住自己家了,不回去生米煮成熟饭,跟着我做什么?”
“才、才不是的!我只是同情她的经历……”脸红到了耳根的新八答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她吃了牧伯的苦头,对高杉先生正头痛的问题会有帮助也说不定。还,还有,我好歹是此行的见证人,至少该去复个命……”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释了。算啦,反正你也得明天才能上呈有用的情报。”
“什么意思?”
银时没再回答,一路直奔内殿书斋。果不其然,书斋仍点着灯,银时推门而入后高杉才猛地从文书堆里抬起头,他穿着素紫的单衣,简单披了身薄彩羽衣做御寒用,身着寝装但明显批阅文书上了头,抬头时吃惊的脸在辨清银时的身影后,眉头逐渐皱成沟壑。
“照你说的办完了,这回该满意了吧,‘主上’。”
高杉搁下笔,绕过书桌慢步走向银时,摇曳的灯火缀亮那张秀美的臭脸,他看上去心情烂透了。
“……香粉的味道太呛人了。”他咂舌,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杀人。
“那地方的气味不就是这样的吗。”银时歪了歪头,口气像在挑衅。
新八正琢磨是不是应该逃跑,丢下银时自个儿应对心情低气压的高杉,只听高杉哼了一声,扯住银时衣领埋头朝他脖子一口啃了上去。银时闷哼之后是大叫,“你轻点咬!轻点!可别咬出血!!”说着拉开高杉,双手捧起他的脸确认是否有血,而高杉坏笑起来,恶作剧得逞地舔舔嘴唇——黑暗为新八看到的景象划上休止符,高杉捏熄了油灯灯芯。
“今日已晚,有事明日再报。”
黑暗的对面传来高杉的声音,新八忙不迭地关门往外跑。合上门时最后的光景,是月光勾勒出的一双洁白的手臂,紧紧环抱住那银发和脖颈。
新八一溜小跑逃离书斋,并决心把今晚所见永远藏在心底——原来麒麟也是会吃醋的啊。
2022.5.30
后记
1.新八没有称呼官职其实不礼貌也不正确。但是称呼官职就会变成你不是新八你是谁了。我选择新八。
2.没有带神乐去!真的没有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