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高】血岩录(二)【十二国记paro】【银高】血岩录(完)【十二国记paro】【强行高诞贺文】 »
July 10 2022

【银高】血岩录(三)【十二国记paro】

Tags: 银是银他妈生的   枭羽薰 @ 10:43
【预警】
因为是十二国记和银魂这样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神秘paro,文中会有很多作者自创的十二国记概念、不一定符合世界观的设计,以及对银魂角色而言匪夷所思的OOC。
这只是同人,角色和世界观属于原作者,同人作者用他们来找乐子。察觉到不适请立刻关闭窗口。




三、天命所定


“天道众的人又在提想直接面会王上的事?”
“是的,这次是与我接触,希望我带话。”

胧此话一出,桂差点被茶水呛到:“高杉是让你秘密调查他们和州官勾连的证据吧?对方和你接触,那岂不是穿帮了?”

“确实如此。”与桂不同,胧非常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一年一次的大祭礼前夕,这半年间一直在外执行特别任务的胧也回到了落阳宫。他本应直接向身为王的高杉呈报这个消息,不过高杉正在与邻国派来的大司徒(*)坂本商谈今年的粮食购进,胧便索性和桂在内朝外沿的行廊露台上闲谈兼休息,顺口提起了这件事。
(*)大司徒-地官长,管理土地和户籍。

行廊是巨大的晶石整体雕凿而成,它蜿蜒着连接整个内朝和燕寝的弯曲弧度在日光下呈现渐深的紫色。坐在露台这侧,远远地可以看见会客用的积花台上正在商谈的高杉和坂本以及银时,不知道为什么,每逢坂本在场,银时总爱嘴贱数落高杉,最后两个人大概率打起来。

桂单手扶石栏,望着那三人,以及隔老远也能感受到那两个同窗准备干架的气氛。“你知道银时和高杉很讨厌天道众的吧,尤其是高杉。”他这么说。

胧没有做声,跟在桂身边的新八先好奇了:“天道众?是传说中在背后治理国家的那个组织?那不是一个阴谋论吗?”

“新八君,他们既不是传说,也不是治理国家的存在。所谓天道众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掌握最多产业的商贾世家,他们做的事不过是日以继夜地中饱私囊罢了。”桂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掰着手指一件一件地数,“第一年发放赈灾粮时,使者就被骚扰,有的施粥厂直接被砸了;第二年运粮的船被告知港口破损无法入港,结果是银时沿陆路,从高岫山(*)那头把粮船扛进来的;第三年煽动西部州叛乱,这些事背后全是天道众的人。哦,屡禁不止的人口黑市也是他们垄断的。”
(*)高岫山-十二国里所有陆地邻接两国都有的边界山。

“已经知道这么多恶行了,还不能让他们伏法吗?”一说到人口贩卖,新八又气不打一处来。

“很难。他们和各层级的关原都有很深的融合,做事都是透过州府或是里守维护的‘正经’交易,可谓滴水不漏。对了,这群人中有不少让州府想办法把他们报了仙籍(*),高杉登基后不久就查了这件事,把他们的仙籍全剔掉。从那之后就再没安生过。”——就仿佛向他们宣战一样,桂如此喃喃自语。
(*)仙籍-除了飞仙之外,王和王的家属以及官员也可以入仙。

胧此时插话道:“你认为不要呈报这件事比较好吗?”

“至少不要现在。反正高杉也不会答应,只会更暴躁。大祭礼之前还是少让他弄出乱子来吧求求了。”桂苦着脸,“当初高杉刚登基时,天道众的人也提过这个请求吧?那时高杉反应也很大,虽然当时我们压根还不知道天道众这帮人,只当是一群商人联合会。”

“这次他们又提出来……感觉相当执着于此啊。”

新八茫然的感想似乎给了桂灵感,他一拍大腿大声说:“执着,没错,就是这个。为什么一群商人会如此执着于面见王,如果只是生意事,自有官府的人接洽,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都没有商人联合会面见王的传统。”

“虽然不能算提供你们问题的答案……”胧思索了一阵子开口道,“也是在登基以后,高杉要我去查当时第一批升山者的名单。”

“升山?”桂大惑不解,“高杉不是选了老师为王,之后一起回了蓬山吗?为什么还会有升山者。”

“似乎是有人偷偷告密了麒麟归山的消息,重要的是,那批升山者全部是天道众成员,没有任何一个当时执权的官员。听说那群人甚至禁止里祠升起麒麟旗(*)。”
(*)里祠升起麒麟旗意味着麒麟可以选王了,有信心的人可以升山见麒麟。

“是说天道众垄断了参加升山的权利吗……”桂再咀嚼一番,突然意识到更核心的事实——如此想要面见王,也许是当年的升山者中有人知道现在的晋王高杉的真实身份。脸色大变的桂望向胧,胧向他点点头,显然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远方隐约传来银时的惨叫,给两张愁云密布的脸带来变化的机会。就在桂和胧谈话这一会儿,他们的两个同窗已经从剑拔弩张的预备状态快进到了开打,而且银时已经被制伏在地。自从高杉跟神乐学了来自昆仑名为关节技的格斗技巧,对银时的胜率有了显著提高,此刻高杉整用一个十字固定锁住银时,银时在嗷嗷叫着拍地板,坂本在两人周围团团转劝架——此情此景让桂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王和禁军将军、麒麟和自己的使令在肉搏,这件事听上去相当莫名其妙,可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在成为那些身份之前就已经是银时和高杉,就是两个整天打成一团的小混蛋。

胧皱了皱眉眉:“真不像样。就算坂本先生是老师的老朋友,从义塾时代就与我们相识,也不该这样放肆。”

“坂本先生应该不是在意礼仪教条的人,他在理应静声的仪章殿里说话声音超大呢。”新八在一旁找补,虽然方向有点歪。

“我是指,他毕竟是邻国的大司徒,立场和必须维护的人终究与我们不同。他们两个,尤其是高杉,在他面前如此不设防,真的没问题吗?”

“不必担心,高杉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搞不好是麒麟的天赋?”桂也难得讲了高杉的好话,“不管是被他留下的官员,还是之前他看中了任命成特使的武市,甚至那个跟随武市一起接受特命的小姑娘又子,个个都是得力且胸怀志向的人。”

“唉……正是心有大志,为了自己追求的真理才更不会让步。”胧叹了口气,但他们的争议还没来得及没完没了,就目睹了高杉松开银时的瞬间、银时一个无耻的反扑被高杉躲开、一拳砸在坂本脸上的戏剧一幕。好啦,喝茶休息时间结束,又得给小破孩们擦屁股了。



书斋外待机的一群人火急火燎冲刺到积花台内,两个坏东西整并排蹲在直挺挺横塘地面的坂本旁边,时不时戳一戳那个一动不动的人。

“还活着吗?”
“应该大概可能也许,没死吧。安啦,入了仙籍的人得用冬器才能杀掉。”
“你是妖魔好吗,效果比冬器好十倍。这显然是你的错,假发的说教你来接。”
“什么!?才不要!就算我有九成错,你就没有一成吗?好痛啊不许掐人!”
“算了,反正粮食买卖和运输的方案都敲定了,把他丢出去,过一阵子自己就会醒。”
“你才是最过分的那个!!”

这起没被记载下来的外交风波以怒不可遏的冢宰赏了王和将军一人一记头锤作为结束。在胧想办法送坂本去贵客休息室的期间,桂的说教公平地落在银时和高杉两个人头上,两人一直互相龇牙咧嘴,很明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就连新八都开始走神听不见桂数落了什么,高杉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他:“假发,如果接下来要说的也只有说教,我想去睡了。”

“靠,我就知道你根本没在听!”桂终于也被折磨到没脾气,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胧那边还有不少需要直接呈报的事,在他回来之前,先读这个。”

高杉接过信,看一眼落款,立刻拆封迫不及待地读起来。见高杉这雀跃的模样,银时脸颊鼓鼓地问桂:“谁递的啊?”

“特使长武市。”

“哦,那个发型奇怪又没有眼睛高光的萝莉控变态。”

“描述词这么多,听得出来你对他私怨很大啊,银时。”桂一针见血。

“才不是!那家伙看神乐的眼神完全不对,绝对不是什么好鸟!”银时用鼻子大声哼哼。

被高杉看中、专程调召来的武市,半年前正式在这积花台宣讲自己的主张,让废止人身买卖和重新勘定大商贾田产、恢复分田制同时进行。高杉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是缺合适的主导人选,两人一拍即合聊了一个通宵。次日武市被任命为特使。被新八救下的又子也自告奋勇去协助。桂忘不了那些日子,整整十天都在听银时倒醋水。

高杉拨出了禁军的人作为两位特使的护卫兼执行人员。在武市出身的那个城里,他的做法看上去成效甚好,述职后高杉让他招募更多的人做这件事。如今这个特使团的人正同时在七个州十个城里进行再分田,为此禁军中、右两军都派了出去供特使团差遣,整个凌霄山和大祭礼的护卫只剩一个左军。银时嘴上数落人手不足数落个不停,倒也有了充足的理由粘在高杉身边,哦不,保护高杉的安全。

“又子小姐……不知她现在还好吗……?”新八自言自语地说,立即收获银时和桂满面姨母笑的酸甜眼神,他奋力辩解自己只是正常担心,已经迟了。

“武市的信上特别提到了她。”高杉从信里抬起头,得意地晃了晃信纸,“有的庄园把家奴的卖身契收缴了,不许他们去凭契换田,是又子偷偷潜入庄园,教想要脱身的家奴把草叶折成半蝶,别在胸前。禁军的人会以此为证把人带去查验,由他们从官所记录里重新摘出卖身契约。怎么样,很厉害吧。”

“厉害的是人家小姑娘,你得意什么。”

“我派的人,为什么不可以得意。甚至用草折半蝶也是我教的。”

“哈?你什么时候教了她,不对,你跟谁学的!?”和桂一本正经的挖苦不同,银时迅速酸了起来,显然他知道这个折草的含义。

高杉不慌不忙扯下一截星兰草——那是一种只生长在云海之上的兰花——在手中轻拈慢拢地折了起来。
“当我还是只幼麒麟的时候,蓬山的女仙们禁止我去黄海玩,说是因为没有陪伴我一起出生的女妖。我闷得发慌,她们就教我折草玩。女仙们会折各种东西,这种半蝶是她们赠予心仪的升山者表达心意的信物。”高杉语速慢下来,轻轻眯着眼,像在回忆自己讲述的那段岁月。一旁的白卷毛拆台嚷嚷“你闷得发慌的时候不是往‘蚀’里跳吗”,不过没人理他。

说话间,一只半蝶在高杉掌中成形,他倚坐雕玉栏边,将手中的半蝶放飞入风中。星兰草半透明的叶片折成的蝴蝶被落阳宫映照成晶莹的浅紫色,眨眼时仿佛能看见它扑动翅膀。

蝶在凌霄山顶的风中翻滚,眼看正要飞远、落入云海,一个白色的影子纵身跃出玉栏——银时身穿沉重的银甲,飞身一把抓住了那只蝶,随即一头栽向了云海,或者说,本该如此。新八惊呼着扑到栏边往下一看,那白卷毛正单手吊挂在露台悬空的岩体上,像掐住年糕一样手指深深抓入坚硬的岩石之中,与新八四目相对了他还非常刻意地露齿一笑,“嘿~咻~”着就旋转身体又跳回积花台,最后落地脑袋撞上石桌发出夸张的音效,为这一套行为艺术画上句号。

一旁的桂探出身子,忧心地看向下方被银时硬挖出一道爪痕的岩体:“你们再这么闹几次,积花台也得被掏垮了。要是新八君和和高杉和我掉下去,你救谁才好啊。”

“诶?我得回答吗?”银时揉着头上撞出的肿包站起身。

“不,你还是闭嘴吧。”

看看银时毫无悔意地赖笑、将草折的半蝶扔进口中嚼嚼吞下,又看看全程眉毛也不动一下的高杉轻轻吐出一口烟、回应银时的眼神带着满足的微笑,新八只能大声说:“桂先生你们打趣请不要带上我的姓名——!”

唉,新八过去就暗暗想过,听坂本讲过他国家的情况后更加确定了:我们的麒麟和使令关系果然太病态了一些吧?




稍后回来的胧终结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他们总算谈起了机密报告、国策商议这类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在治理国家的话题。新八也终于安心做回了书记官,不用继续做三个大人的玩具,虽然三个之中有两个根本不是人类。

或者说,本该如此。

听上去很厉害的机密议题不知何时结束了,话锋一转到了大祭礼。大祭礼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事啦,这可是一国最重要的祭礼,但他们几个人讨论的样子明显不太对。

“所以,大祭礼的准备现在也还没做?时间只剩半个月了?”胧的眼神犀利起来。

“我……我忙着追加地官的分田造册。”桂别过头去。

“禁军人手不足,我每天都在关心他们的心理健康。”银时也别过头去。

“安啦,反正只是大祭礼而已,烧几把火杀一些无辜的动物再唱歌跳舞就好啦。”高杉随口应付,完全不看胧头上暴跳的青筋。

“一点都不好啊那可是大祭礼耶!”
新八一个按捺不住,脱口而出了令他很快就会悔青肠子的吐槽。因为刚讲出口,高杉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直勾勾看得新八倒退了两步:“啊,那个,我不是有意插话……”

“这么说来……小鬼,听银时说你熟读《祭礼事典》?”

“是读过,虽然是这样没错……”不好的预感。

“你也确定很能干呢,至今为止的工作都做得很好。”

超级不祥的预感。

“大祭礼的准备就交给你了,现在就去干吧。”高杉露出难得一见的愉快笑容。这群人绝对是故意的对不对!!新八发出无声的惨叫,并很想把盯着高杉笑脸出神的银时再次扔下积花台。


国之大者,在祀与戎。
所谓大祭礼,是一年一度祭祀天帝的仪式。上古时代,天帝将象征王权的玉枝分予十二位王,始有十二个国家,祭祀天帝便是彰显天与王之间关系的重要仪式。如此要事的准备工作被托付给了自己,新八光是想想就觉得眼前发黑。

可是高杉不会收回这个决定,即使抖成筛子,新八也得硬着头皮去干。首先至少得知道需要什么和怎么做,他以桂直属官员的身份在春官府(*)泡了几天,作为桂兼管的地方,春官府的人们都很配合,而且大祭礼自古就有,祭器是现成的,礼仪作法也很固定,流程无非是焚香草、飞百鸟、宰杀牲口取血浇洒祭场,唱祝词、献太牢、最后以舞蹈取悦天。
(*)春官负责祭祀、典礼和教育。

然而落实到执行阶段那叫一个焦头烂额。短时间内筹备好大量适合祭祀用的琼茅蕙草秋兰椒浆以及宰杀用的牛羊猪和太牢酒食,听上去头大但已经算轻松的。仿里木的青铜缠蛇树放了一年了,搬出来一看到处有破损得修;凑不出一百种鸟,凑一百只鸟还得和内史官们辩解。此外还有祭礼当天的人员安排,到场公侯的安排,献舞排练的安排。全套忙到最后,新八感到自己已接近失智,几乎不知道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只剩来自桂的鼓励让他勉强确定还没捅出大娄子。


“你做得很好。”
将最后的总述呈报给高杉,是十几天后一个月上枝头的夜晚,大祭礼的前一天,高杉照例还在书房,正与银时两人对斟谈着什么,看过新八递上来的总述,他微笑地如此赞许道。这样简短的肯定,奇妙地让新八所有的劳苦都有了回报,哪怕他没日没夜地辛劳半个月,现在灰头土脸累得身体灌了铅,刚刚都还昏沉沉的脑袋却因这一句话而敞亮开来。

“哦哦——!让我看看。”银时也挤身过来凑热闹,“不错嘛阿八,虽然到处都有假发批改的痕迹,以第一次来说很厉害耶。”

“银桑你还有脸说,你一直决定不好禁军安排,让护卫那边昨天才定下来。”新八没好气地当面打小报告。

“什么嘛,怎么也比高杉当年临时让各州凑出一件衮袍(*)好多了。”银时嬉皮笑脸地把话往高杉身上引,被对方白了一眼。
(*)衮-王的礼装外袍。

“啊,这么说来,我看记录里第一年大祭礼新制了衮袍,可是《事典》里没有写祭礼用的衮袍更换时间,今年究竟……”

“不用管衮袍,那是我故意让各州加紧出力做的。”高杉一口饮尽杯中酒,或许有些醉意了,他口气听上去有几分愉快,“因为是新即位的王,多数州侯都十分乐意巴结,有的州给了五十尺金丝云纱,有的州拿出了极国特产的玉珥,都不是他们那时候的地册民籍能拿出来的东西。只有左州只肯出500两,左州侯松平还附带一封谏书骂了我一通。”

“呜哇,想起来了,你还一定要念给我听。被油腻大叔骂有什么好开心的。”银时晃了晃头,像是要把脑子里浮现的记忆甩掉。

“然后按出钱的多少把排前列的州财政查了一遍,收获巨大!”

“结果是钓鱼执法哦!!??”
新八准确又用力地吐槽到了要点上,高杉竟然更加高兴,咯咯笑着“那群家伙恨死我了”。这只麒麟怎么会有如此逆向的感性啦,新八觉得自己一生也无法理解。

说到麒麟的感性,新八终于想起今天最急需确认的事:“那个,高杉先生,大祭礼时取血撒血时应该怎么办才好?”

“只要站在内坛最外面,那个距离我不会怎样,撒血交给银时。”高杉皱了皱眉,“《事典》里没有批注上去吗?”

“我把通用版和本国版看了好几遍,没有批准。”

高杉哼了一声:“当初授权给银时撒血,有个内史(*)就不停歇地嚷嚷这是专宠武官,乱了章法云云。没想到那家伙为此连批注也不写,哼,这是夹带私货。”
(*)内史-隶属春官的史官。

“顺便一问那位内史后来是……”

“被我罢免了。”

“我就知道!”

新八无言问苍天,天边遮月的薄云正好在此散去,倾泻而下的月光照亮了床边银时与高杉的身形。光落在银发银衣的将军轮廓之上,仿佛跃动的精灵,又被吸入王深邃的影子中,点亮他仅存的碧眼。

“明后日就是大祭礼了,小鬼,你还没见过吧。焚香草的气味虽然很难闻,但百鸟逆着霞光飞向落阳宫的紫石,那景色,美不胜收。”

“你问的那是什么话,只有公伯以上才能列席大祭礼,这不是为难新八吗。”银时数落高杉之余,给高杉和自己又斟满酒,却不急着品味,突然,高杉想到了什么,小声笑得肩头微颤,惹得银时捏捏他的脸颊,问,“喂,真的醉了吗?这么高兴?”

“因为,想一想真的很好笑,为了王和天对话的盛大仪式,那里既没有王,也没有天。”

说着,高杉一把抓着银时的手腕站起身,拉住他原地跳起了祭礼舞蹈。新八这些天看过无数次的规整舞步,在高杉足尖舞得轻盈又快活,他笑着咕哝着“还有舞蹈哦,祭典不应该快乐些吗”,调皮地拉着银时转圈,手中的酒杯一滴未洒。银时手忙脚乱地踩着乱七八糟的节奏,满脸通红地怒喝“你这个醉鬼”,却未曾停下杂乱的舞步,任手中的酒洒了自己和高杉一身,终于连新八也忍不住拍手大笑起来。

没有奏乐,没有节拍,只有月光为舞台的那一夜共舞,纵在百年后依旧鲜明地烙印在新八心底,从未有丝毫褪色。




大祭礼当日,新八作为主事列席,尽管离王所在的内坛有些距离,附近公卿们的喋喋不休也颇令人烦心,但视野很好。天坛中央安置着巨大的青铜树,象征太纲的巨蛇缠绕其上,树下三处大火钵肿焚烧着香草,旨在喻义树上三个果实落地成为土地、王座和国家的场景。

放飞百鸟的准备正在进行,另一头,杀牲取血的进程已经开始。每个国家的天坛布局各有特色,因此祭礼方式也有差异。这个国家的天坛是以嵌造在一块突出山体里的巨大水车为中心而建,传说水车是天帝造物时留下的,牲血流入水车,在需要抬头仰望的高处回转,这景象本身已具备“绕场洒血迎神”的效力,因此“洒血”这一行为在这里被替换为启动水车轮。

——不过,即使如此,高杉先生也没法靠近那血池亲自去做吧,新八心里想着。他忆起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驿站旅舍里,只是一只吸了血的蚊子已足以让高杉脸色发青,现在屠宰牲口的哀鸣和血腥味一阵阵传来,他不由得担心地望向王所在的方向。

现在看不清高杉的表情,因为有银时紧靠在他身边,以难以观察的角度支撑着他,这令新八感到放心。背后嚼舌根的声音也轻轻响起:
“今年代启血轮的还是左将军,啧。”“王偏宠左将军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也该有个分寸才好啊,这样子在大祭礼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说,王和左将军有私情的传言不会是真的吧?”“听闻他们师出同门……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别提师出同门了,王即位就罢免大量官吏,提拔的人全是同样师出松下义塾的人,任人唯亲,败坏朝纲!那位大人所言不假,松下义塾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新八的心情随着这些八卦上下咯噔:对不起,可是他们的关系比你们指责的还要离谱,幸好只传出这个程度的谣言,以及为什么我要道歉?还有那位大人是谁啊?

忽然,粗哑的嘶鸣阻断了新八的疑思,所有小声的坏话也一齐收声,全部目光指向传来声响的百鸟群。正待放飞的百鸟群中,不知何时扑来三五成群的巨大乌鸦,冲得鸟群四散惊逃,霞光中的飞鸟图没有出现,只余惊惧的鸣叫空回响。

人群愣怔了一会儿,很快就有怯怯的细语嗫嗫讲出所有人都想到的一件事——此乃凶兆啊。

“开血轮。”现场响起不容违抗的威严声音,是王的声音。试图不鸟的慌乱和窃窃议论很快归于沉静。新八呼出一口气,虽然跳过放飞百鸟的步骤是没有先例的,那也好过祭礼陷入混乱。

那一边,银时小心地松开搀扶高杉的手——着紫袍的那个身影轻微摇晃了一下,很快站稳了——随后快步流星迈向血池,只需要敲开水车的停凿子,让它转动起来,血轮就算成功开启。

而异变偏偏就在此时发生。

一名外圈的禁军士兵突然擅离值守的位置,一边喊着什么一边向王所在的内坛冲去。天坛的建筑特典就是内外圈线上讲话的声音能被清晰放大,在场人们都听见他大吼“主上独断滥权,撕毁先王予以我等之约,我为天下读书人请命,此不仁不义之举定当——”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尚未讲完,高杉四周的卫兵也还没来得及戒备起来,银色的影子已闪现在那人面前。本应身处血池方向的银时,只一个足尖点地,整个人就如出弓之箭一般疾驰而至,挡住了逆贼。他挥出一拳,贼人像个破布娃娃一般飞滚出去,直直摔落在水车之下,整个过程仿佛荒诞的戏剧。

现场弥漫了一份尴尬的沉默,要说对王图谋不轨的贼人,确实是被解决了,要说祭礼的进行,又没法继续了。银时一脸“我也没想过他这么不禁打能飞那么远”的无辜,求助地看向高杉。高杉揉着太阳穴,打了个手势让身边的卫兵过去把贼人拿走。

就在这当口,贼人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披发遮面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号,号了几声,猛地一头撞向身边的山体。他撞击的位置,恰好是停住水车的凿子。

即使过去很多年,新八也不明白当时发生的事究竟是因为水车没有得到维护,还是纯粹的巧合,又或是真的上天的意志有意为之呢?他和在场所有人一同眼睁睁看着号称是天帝造物的庞然大物从山体上剥离,向内坛方向倾倒。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早已流入水车的牲血随着它的倒下而转动,逆泻而出。那浓稠可怖的血瀑迎面淋洒向高杉。

新八当场尖叫“快躲开”,但他明白那距离之内的血腥味足以让高杉无法动弹。他看着银时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横越半个宽广的天坛冲向高杉,却也来不及推开他。

血瀑落下,银时的身体只挡下了一部分,倒在血沼肿的高杉如同一具美丽的尸体,毫无生气。

之后祭礼现场的混乱,乃至自己被人下令逮捕的过程,新八都不太记得,能忆起的只有银时怀抱高杉飞快离去的表情。银发银袍尽皆被血浸红的鬼全身都充斥着苦恼的愤怒,仿佛背负世间一切劫难。




几天后,桂匆匆来到关押新八的大狱把他放了出来。包括桂在内的大部分人都认为新八与此次的祭礼事件无关,但出于追责的必要流程还是让逮捕实施。安庆也很快查清,贼人心怀不满所以药倒了自己在禁军任职的兄弟,替换身份来到祭礼现场,因为相貌相似而蒙混过关。从秋官(*)那里得到赦免和复制的裁决还需要时间,桂直接带了王赦免新八的口谕,面色凝重地亲自跑来,直觉告诉新八,也许出了更不得了的大事。
(*)秋官掌管司法和裁判。

“抱歉,新八君,虽然你也才刚出狱,但安顿她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比较合适。”

“桂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桂欲言又止,重新呼吸了一下镇定心情,再开口也只说出“跟我来吧”。新八没有再追问,因为那一定不是可以轻便地转述出来的事情。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日凌晨,又子在首都边界被人发现,她浑身是伤,脸上被刺字“窃”,遭反捆的身上还捆吊着一个上锁的大匣子。就在桂要来口谕的不久前,探马来报,派往定、青两州的荻州师士兵被捕入狱,两州勾结谋反已经定局,而那里正是又子和武市作为特使前去的地方。

新八心急火燎地将又子安顿到了自己家,原本活泼好动的女孩憔悴且精神呆滞,几乎不太能说话,新八拜托姐姐好好照顾她,自己又连忙赶回内殿,那里一定还有忙不完的工作,动起来工作是抵御心中灼人怒火最好的办法。

内朝的议事堂内,一众人正围着又子带回来的那个匣子犯愁。匣子里有什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糟糕预想,有人主张以高杉的脾气应该让他知道,更多人认为正面被血污之毒所伤、现在还不能从病榻起身的高杉还是被瞒着为好。

争执不下之际,门被打开……实际上是一脚踹开,高杉还穿着病床上的轻纱单衣,一看就是随便抓了件别人的青蓝色纹光长袍裹着就从内寝赶了过来。“你们说要瞒着谁呢……?”这暴君一瞪眼,资历偏浅的人包括新八就被吓得缩了一下,但虚张声势总归是虚势,紧紧搀扶他的银时和几天下来就消瘦一圈的模样是藏不住的。

“那你也不用专程跑来这里吧。”桂嘴上劝退高杉,眼神却在责备银时,“银时你也是,高杉的臭脾气就不能惯着。”

“别瞪我。难道换成你,你能拗得过他?”银时耸了耸肩。

“探马刚刚报了叛军已经集结,现在禁军分散在荻州,州师也难以集结,难道你让我躺着接见叛贼吗?”高杉斩钉截铁道,“就在这里打开,我要亲眼看到叛贼给我的信息。”

众人的声音退潮般静下来,银时伸手捏碎锁,匣子慢慢打开,里面先漂浮出一股死鱼的腐臭。模糊的可怕预感固定成形为糟糕的现实,匣子里放的是武市的人头。

新八只觉得世界嗡地一下炸开,过了很久才能听见殿内炸锅般的惊呼和咒骂和争吵。高杉的身体晃了一下被银时搂住,新八以为这位已经十分虚弱的麒麟会倒下去,但并非如此——银时伸手,试图掰开怀中的高杉僵直的手腕,低声说:“别这样对自己,高杉。停手。”

即使如此高杉依旧没松手,他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腕不让自己晕过去,碧眼入魔一般死死望着那颗破烂的头颅。

“银时……银时……”

“我在这里,高杉,你说。”回应高杉有气无力的呼唤,银时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柔和。他们的对话轻声细语,在这混乱的殿内只有最靠近的新八听见。

“杀光他们,如果麒麟注定带来流血,那么我要看他们的血流尽。”




是夜,银时安排好了落阳宫的禁军卫戍,牵一头白毛的狛犬独自离去。步出外朝的骑兽厩,跨上骑兽刚要出发,他背后传来新八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声:“银桑——!等等我!”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代我看住高杉,记得监督他少熬夜。”

“但是,是高杉先生让我跟着你……”

“那家伙,在想什么啊……!”银时扶额,但一反常态没有继续叨叨垃圾话,而是拍拍身后的位置示意新八共乘。这只狛犬作为银时的专用坐骑,是现在厩里最后一头骑兽,由于之前禁军里的空行兵都被配置到了荻州各地,没有空行兵可以守卫首都,银时直接征用了国府所有骑兽,调了落阳宫一半禁军临时转任空行兵,守卫首都的空域。

新八骑上巨大的狛犬,坐在银时身后,随着狛犬快速升空,他才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乘坐骑兽。外朝和首都的街道逐渐变小,变远,暗夜之中也能清晰看见那些盘旋在空中巡逻警戒的空行兵,仿佛一颗颗预兆灾厄的流星。

他们日夜兼程,两天就跨越整个荻州来到州界附近,正是夜明前时分,他们第一次撞见了叛军的队伍,密密麻麻的人群远超出新八对这场谋反的想象。两个人趴在叛军上方的半山处仔细打探,离开首都后,银时尽可能让狛犬不要飞行,以避人耳目。狛犬飞行速度不算快,在林间山路奔走起来却十分灵巧,如今正好载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行到了绝佳的位置。

“新八,怎么样?”

“这个数量绝对超过了一个州师的总动员,两个州串通谋反的事是真的。州师汇合整编需要时间,所以那个时候又子小姐已经被他们……”新八用力扯紧了手边的草叶,咬紧了牙,“为什么我们会一点消息也得不到。”

“那种事之后再查就知道了。”银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摸出一片虎符交给新八,“靠近州界的几个城有禁军驻守,等会儿你就骑上定春,用虎符召集禁军。”

“…………我们一起去召集禁军吧,只凭虎符他们不一定会相信我……”新八捧着虎符,看见银时的背影轮廓逐渐被初升旭日勾勒出一层白影,他明白银时接下来会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想说点什么,留住对方。

“那个时候,如果我变回鬼身,是可以挡住所有血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那不是你的错……”新八不明白银时为何突然谈起祭礼的事。

“我明白的,自己当时犹豫了,对当着全国公伯官员的面变回鬼身这件事退缩了。因为我想留在那家伙身边,祭礼现场不同于左州小城,暴露妖魔之身就没法待在他身边了。会产生这种念头,还是因为假扮人类的时间太久了。”银时发出自嘲的轻笑声,“伪装成人类并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必要条件,他活着才是所有的前提,看到他像尸体一样躺在血水里,我才想明白。很可笑吧?”

“银桑…………”
新八话音未落,银色的身影飞身跃下,溶入了灼目的白光之中,硕大的身体落下之处溅起无数血花。

此后史载,左将军狙叛军于州界山关,歼敌千,再战于州城,屠万人有余,血流于野,哀声三日不绝,谓之鬼怪妖魔,国之将亡矣。




协调禁军进行善后处理之后,银时和新八回到了首都,一进内朝银时非常自觉地说是再去冲洗几遍确保没有血味,新八一个人先前往内殿书斋。

沿途可见被掷箭击坏的路面和对骑兽用的弩车抓地爪留下的痕迹,叛军的空行兵先行一步袭击了都城,当时的激战程度可想而知。书斋外,好几名内朝核心成员聚在一起忧心地议论着,问过之后得知,高杉执意要处决俘虏和抓捕的上千余人,除了作为首谋的州侯之外,还有参与的各级州吏,出钱资助推动这次叛乱的巨贾们,以及他们的家眷。

几乎所有人都反对高杉这个决定,认为处刑首谋即可,其余人按参与程度论罚。在场每个人都这么劝高杉,然后集体被高杉踹出了门,现在只剩桂在里面做最后努力。

正说着,门咣当打开,桂气冲冲地快步走出,一看就没什么好消息。众人围上去,新八听见桂怒气冲天地抱怨“那头犟驴”,一边心惊胆战地小心打开书斋门。

文案上的文牍堆成小山,坐在山峦间的高杉眉头紧缩,脸色很差,黑眼圈,整个人透着浓浓的倦色,银时说得没错,他一定没好好睡觉。听见开门声,他满面凶狠地抬头,见来者是新八,表情又舒缓开来:“是你呀,你们都回来了?”

“是的,银桑马上就到。”

“又去反复冲水了吧。”高杉小声笑了笑,又再舔舔笔尖,继续落笔,新八于是走近几步,看到高杉在写处决此次事件所有罪人的诏令。这本不该由他亲自写,但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而真正让新八在意的是,高杉握笔的手一直在颤抖,费很久的功夫才能写出一个字。

他终究是麒麟,天性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想到这里,新八心头揪紧,脑中的想法溜出了口:“高杉先生,到此为止吧。我亲眼所见,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已经足够了呀。”

书斋的静默刺得新八皮肤微痛。高杉不作声也不抬头,只是招手示意新八靠近。新八走到近前,冷不防一股锐利的寒气刺向他的喉咙,高杉依旧没有抬头,手执桌上的玉匕抵在了新八脖子上。

“呃……这……”新八汗如雨下地举起双手,比起恐惧他更不知所措。

“你认为我这么做是想割开你的喉咙还是和你闹着玩?”

“唔,我个人判断和主观意愿都是后者。”汗如雨下汗如雨下。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死,高杉先生也不能接触到血……吧。”

“但不知道我身份的人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认为你激怒了一个暴君,你完蛋了。我要保证其他藏在幕后的家伙不会存下一丝侥幸,让他们明白做了这样的事,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该挤的脓血不挤,只会在时候流更多不必要的血。”说完高杉收回匕首,继续埋头写诏令,新八惊魂未定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喃喃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为什么呢?”这番话令高杉停下了笔,也陷入思考,“小鬼,当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就该把你踢出这间屋子。但,冥冥之中感到应该告诉你,应该让你去看、去听。我也不知道缘由。”


“那就是所谓的天启吗。”一个沉稳的声音伴着推开的门响起,灰发的胧缓缓走进书斋,“这么说起来,麒麟是可以听见天启的生物吧,晋助。”

高杉不悦地瞪着胧:“你想说什么?还有,你不应当在别人面前称呼老师给我取的别字,师兄。”

胧没有在乎高杉的指责,幽幽地答:“不久前,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你无须去做什么。去看,去听,你的所见所闻自然会给你答案’。那时候,我也相信这是一份天启。”

“你……!?”高杉只愣了几秒就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伸手抓向匕首,可他颤抖的手指没有握住刀柄的力量,玉石制的匕首一遍又一遍掉落桌面,古怪单调的清脆响声回荡在书斋之内。新八迟了好一会儿也跟着大惊失色——负责秘密情报调查的胧如果什么都不做,岂不正式会让国府上下对两个州串通谋反这种大事一无所知!

“……真是可悲啊,晋助。”胧垂目看了一眼仍徒劳地想握刀的高杉,“你是麒麟,是无法自己下手伤我的,这是你的天命。你抗拒自己的天命,这样挣扎,这样丑态百露,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说过不许用那个名字叫我。”高杉眼中有怒火,像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冲胧嘶哑地低吼。

“换一个你也能明白的说法好了。你说老师不幸殒命,在找到新的王之前不能放任国家荒乱,这其实是谎言。”胧逼近了一步,“你已经见过新的王,但你逃走了,不肯选他做王,对不对?”

我已见过那位大人,知晓了这一切。
胧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桌上的玉匕连同一叠文牍一起朝他砸去,是高杉用力拂袖将文案上的物件一并抛向他,而它们也不过是一一撞上胧的衣摆,轻轻落地。

“闭嘴!是那个混蛋杀害了老师!”

“他也向我直言了此事。”胧双手合十小声念了些不知名的词句,继续道,“但我现在与你谈的不是小节,是大义。”

“哼,即使那是一个定将带来灾祸的王,也是大义吗?”高杉冷笑,“你在乎天的意志,那便来谈天的启示吧。那个混蛋杀害老师之后,我确实在他身上感到王气。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遍地尸骨,山川泣血的末日之象。”

“晋助,生灵各有职责,遵循自己的天命,世道才能自然流转。麒麟的职责即选王,有王乃有国。即使那是一个上天所定的亡国之君,带来毁灭的也应该是他,不是你。”

“去他的上天!明知那个凶手将把国家化为焦土,还要心安理得地助他坐拥屠戮万民的权柄,这种上天的帮凶,我才不屑!”

面对高杉激昂的怒喝,胧叹了一口气,无声离去。高杉痛苦地大口喘息,就像是即将溺毙在这宫廷之中,他抓起自己方才已写好的诏令想往外走,一个站不稳跌倒在文桌边。

新八慌忙去扶他,被他挣脱开,他嘴里胡乱说着:“要把……把这个令传下去,还有……快……快阻止胧,拦住他……银时,银时……拦住他,银时……!”

他呓语着银时的名字,又一次甩开新八的手,扒拉着桌角起身,另一叠文书小山也被拨得散落一地。狼藉一片的书斋中,高杉拖着凌乱的鳞袍,束冠也掉落一边,跌跌撞撞走向门边,冲进书斋的银时一把接住了险些再次跌倒的麒麟。

“喂,高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银时紧张得差点破音,迷茫又着急地看着屋子、新八和怀里的人,看来这状况同样叫银时不知所措。怀里的高杉急促的呼吸声变得噎塞,甚至……呜咽?

新八轻手轻脚靠近了一点点,看见了比胧是叛徒这件事更令他吃惊的情景——大粒的泪珠自那深绿的眼中滑落,浸湿银时的衣袍,那个高杉,那个独断专横、心高气傲的高杉,在哭。

他一边哭,一边双手抓乱银时的袍子,声音哽咽地呢喃:“银时,我此番哭泣不是因为受到良心的折磨而痛悔。并不是,你知道吗?是恶意的天逼我流泪,迫我就范……我没有哭,也从未后悔……”

“嗯,我知道。”

“银时,我只有你了。这可恨的麒麟之躯……生来,就要奉献给国与王……但是只有你,银时,只有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银时没再说话,作为应答,他用力抱紧怀中的瘦躯。这轻易就能击溃一军的妖魔用臂膀圈裹着他的麒麟,却又害怕弄痛他,就像要吞下他,却又难以割舍。



2022.7.7




后记:
1.坂本和村塾成员们关系很好,但他并不知道高杉的麒麟身份。
2.祭祀部分是参考《九歌》进行的瞎编。在搜索哪类祭祀会需要血的时候,发现需要血、荤食等参与的“血食”本来就是中式祭祀流传千年的东西,期间参考到了《 中国宗教祭祀的几个问题:血食、焚香与设像 》(著:李天纲)这篇论文。

发表评论: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交流您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