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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23 2023

【白高】罪人的假面

Tags: 银是银他妈生的   枭羽薰 @ 18:50
给《无双》的参稿。庆祝《无双》解禁放出来混更
白高一般是指恐怖分子白夜叉X恐怖分子高杉的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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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时,我不会原谅你的罪行。”
“……嗯……”
“这个杀死老师的世界,更不可原谅。”
“嗯。”
“留在我身边吧。等我们毁掉这个腐烂的世界……”
“然后呢?”
“……我会给你想要的处刑。”
“嗯,就这么说定了,高杉。”


罪人的假面


对每一个参加攘夷战争的人来说,终战时刻都是难以忘却的一段记忆。终战日那天,当主阵陷落,单独穿插的锋线已经失去其存在意义,仅剩下退散这一条出路时,里见的长官坂田银时留下一句话“我去救人”,就把指挥权交给里见,不知所踪。

里见知道,长官坂田银时一定是去救在主阵的总大将桂和鬼兵队总督高杉。松下村塾出身的人之间一直有深深的牵绊,作为银时的副官,这几年下来里见太清楚这一点,而如今,松门出身的人仅存这三人了。

解散部队后,里见在荒乱的战场附近搜寻了整整两天,最终在距离一处残刃林立的冢群几里外的溪边找到了他挂念不已的人。蹲跪在溪边草丛中的银时没有穿着他的白色战袍,也丢弃了那身胴甲,听见里见的脚步声提刀回头的瞬间,凌厉的杀气连这位长年的副官都感到心惊。看清来人后,银时垂下握刀的手,喃喃地自言自语“是你啊”。这时里见才看清银时怀中偎着一个人——是鬼兵队的高杉,他身裹白夜叉的战袍,呼吸急促,看上去是负了伤。

“银时先生,您没事啊!在坟冢那边看到您的刀插在那里的时候,我吓得手脚都冰凉。”当说出“您的刀”三个字时,银时的脸色立刻变得像散发死气一般阴沉,里见意识到这个不能提,赶紧换了个话题,“桂先生呢?桂先生救出来了吗?”
“假发,去了别的方向。”
“高杉先生是受伤了吗?您呢,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我,和这家伙一起……”

银时的回话明显答非所问,里见也顾不上在意这些,只想设法带银时逃离这个区域,战线全面溃退的现在,离原来阵地近的地区随时可能遇上猎人头换赏钱的下等士兵。副官随身携带的地图起了大作用,他摊开地图,确定了逃亡方向和路线,向银时提议时,银时仿佛只是机械性地点头,不过说了“出发”后人就立刻起身,说明头脑仍然是清醒的,也算好事。

银时一边起身,一边小心地拉起高杉的右手担起他半个身体,到这时里见才终于注意到高杉被血污染遍的左面脸颊、和紧闭的左眼。他想上前扛起高杉的另一只手,这样能分担一点银时的负担,却被银时直接用动作拒绝了。

虽然没有形成说出口的话语,但里见知道那对血红眼在说:“别碰他。”

三个人一同翻越了两座山丘,多亏有里见的行军粮,他们省去了找食物的麻烦,也不用饿着肚子爬山。到快下山时,高杉体力不支,已经完全没法前行,银时改换成背他下山。一直到靠近地图上某个村落为止,他们几乎都没有一句对话,里见憋了一肚子疑问,却碍于这低气压的氛围没法开口。

终于,他们在林边发现一座烧炭用的小屋,当下无人使用。里见让银时先在此休息,自己趁天色未明去村中水井偷汲些水,待他回来靠近小屋时,听见屋中有说话声。

“喂,高杉……你醒着吧?”
“……”
“你确实说过,不会原谅我的罪行,对吧。”
“……说过。”
“也说了会给我处刑,对吧。”
“嗯,我说到做到。”
“那就好。那么,在那之前,你可不准死啊,高杉。”

短暂的,但又奇怪的对话。那个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白夜叉,他的声音中失去了平日里给同伴带来希望的力量,取而代之的是对死亡热切的期盼。如果对每个参加攘夷战争的人而言都有一个能称为终战的标志,在烧炭小屋外听见自己敬爱的长官被死亡所困的咒语,这就是里见的终战记忆,它伴随着不可磨灭的绝望感刻印到了他心底。


*


“哟,在想什么?”
冷不防被熟悉的声音拉回现实,坐在茶点摊的里见回头瞧见了预料中的那个人——银时拖着懒散的步伐走来,一边挠着脖子一边打哈欠,只随意穿着的一身浓绀的着流让他完美地融入了江户町人的街道,无论谁都会认为这人就一标准江户街溜子。看上去他浑身上下能和昔日的名号搭上关系的只剩下乱蓬蓬的白毛,和腰间那把视禁刀令为无物的黑鞘长刀了。

当然,只是看上去而已。

“您去逛街了?”里见有些吃惊地笑,“也对,难得来一趟江户,去街上散散心挺好,好歹也是现在最热闹的地界。”

“是高杉那家伙啦。他居然对着人家的脸说什么‘看上去都要发霉了,出去晒晒太阳’的浑话。”银时气恼地鼓起脸颊,“哼,不就是想把我支开和人聊悄悄话嘛,银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银桑大度。”

看银时慢吞吞走近茶摊,背面座位的客人起身离去,座位仅剩的两个客人,里见追点了一份豪华草莓巴菲,压低声音说:“不过您走在路上都不变个装吗?料亭的事件还没过去多久呢。”

“没事没事,我去警局的布告栏看过了,还是老样子只有假发和高杉的大头照,假发那家伙又换照片了,还比个V字,他在江户到底过的什么生活啊。”银时一屁股坐下,番伞的阴影刚好遮住他的眼,“哦,芭菲来了,里见这是你请客的吧,我身上可没有余钱了。”

“好好好,反正又是在街边赌骰子输光了吧?您就放心吃好了。”

“才不是。是一种只有江户才有的名为小钢珠的神奇玩具。”

这位刚刚在小钢珠店输光零花钱的落魄青年,开始狼吞虎咽端上来的芭菲,如果对任意一名过路人坦白说他就是白夜叉、那个攘夷战争时代成为传说、令幕军闻风丧胆的战鬼,想必没人会信。毕竟这人吃芭菲时的表情过于幸福,正常人不太可能将他与三个月前一间料亭内八个幕吏被杀害的事件联想到一起。

“银时先生,很久没来的江户感觉如何?”

“和京都不一样,倒是热闹得很,各种意义上。”银时看了一眼来来去去驶满飞船的江户天空,语气只有一种无甚关心的冷淡,“不过我本来也只来过几次江户而已,对江户你比较有发言权吧,高杉之前就开始让你负责联络江户的事务。”

“您有想过也去担当类似的职务吗?高杉先生那么信任您,一定会把最重要的要职交给您……”

“他要搞鬼兵队玩战棋游戏是他的事,我又不是他的部下。我可是很忙的,那个作死大王要是没有我看着,一不留神就会挂掉。”吞下最后一口芭菲上的草莓,银时站起身,“多谢招待。那家伙的悄悄话也该说完了。”

语毕,银时径直向茶点摊对面的旅馆走去。是的,鬼兵队这次在江户停留期间作为据点之一的旅馆就在正对面,无论监视还是守卫,这间茶摊的位置都堪称完美。但银时只走出两步就被里见喊住:“等等,银时先生,您这就直接回去?关于钱赌光了这件事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啊……唔……被人扒了?”

“您觉得您在高杉先生面前不会露馅?”

“会。”

银时秒答,充满自信,里见只得叹气:“我借钱给您,您再逛逛给高杉先生买点什么,就说钱花在礼物上了。被宰客总比赌光了强。”

“好主意!多谢了,里见。幸亏有你,否则两天冷暴力是少不了的。”因为在场的只有里见,所以并没有人提醒银时把钱全花在小钢珠上这个行为本身是有问题的。

“对了,鬼兵队的干部会议是三时一刻开始。”

一听到鬼兵队会议几个字,刚刚还兴高采烈的银时像被冷水浇了一头,满面不快:“怎么又是会议,在京都时明明都是有事谈话没事写信,到了江户天天开会,高杉那个混蛋是要企业文化转型吗?”

“因为这次来江户的行动很重大吧,而且无论是介绍人还是约见方都很难搞,需要确定的对接事项又多又细致。不过,您不是说自己不是高杉先生的部下吗,为什么还要参加会议?”

“还不是因为在会议中途去找高杉会被鬼兵队的人当做迟到骂很久。骂就算了,他们每一个都能像假发一样对着我叨叨逼好长时间。”银时一脸吐魂的表情,“被复数的假发说教,这是什么人间酷刑!”

银时嘴碎了好一阵子自己与鬼兵队从古至今的不对付,总算揣上里见给的钱走了。目送银时没入江户的人群和秋日午时的日光,里见这才回了旅馆,进门就有女孩子脆爽的声音响起:“里见老师,你回来了!”

来岛又子抱着一叠书信刚好路过玄关,看到里见立刻打招呼,尽管里见名义上不是鬼兵队的所属成员而只是一名帮手,她对里见倒是一直尊敬有加。“要去送信件吗?”里见瞥了几眼信,看上去已经按重要程度分好类,想必已经过武市之手了。
“是。你来得正好,能不能帮我把信转交给晋助大人?这个时间,白夜叉一定和晋助大人独处一室,我去不太合适。”

接过书信,里见打趣她:“来岛你还是害怕银时先生?”

“我,我才不是害怕。”又子涨红了脸,短暂犹豫了一阵,用细若蚊鸣的声音继续道,“其实是……是,以前有一次,我看到了……就,就是,白夜叉……和晋助大人……”

“啊……”里见露出同情的眼神。

“那不是故意的!虽然敲门的同时就进去是我不对,但白夜叉能说自己大白天发情就没有万分之一的错吗……啊不,也不是想说这个,那次以后,但凡我去找晋助大人,开门的一定是白夜叉!而且他一定会把衣领往下拉一点露出吻痕什么的,要不就是袖子挽高些露出抓痕!他是故意的对不对!以我自己不是太多但绝对存在的女人直觉发誓,这绝对是炫耀,是挑衅!”
看着又子抓狂似的吐槽,里见只能打哈哈,突然迎头被自己上司的私生活八卦糊一脸这种事,他也不想遇到的。

“就算他是以前的攘夷四天王,是晋助大人的战友,我也还是受不了那样的家伙。啊,我不是说白夜叉不好,只是说他确实不怎么好。”最后一句话是又子顾虑到里见的补充,但比起圆场更像补刀。

“哈哈,银时先生和鬼兵队的犬猿之仲我在攘夷战争时代就习惯了。我还以为你们因为银时先生杀了岡田先生而害怕他呢。”

里见话一出口,又子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似藏的死,不是红樱暴走的意外吗?”

“哎呀,看我这嘴,我以为大家都该知道了。确实是红樱暴走造成岡田先生失控,银时先生当时在场,不得已才那么做的。”里见赶紧解释了一番,看上去又子已经没有听进去了,他补充叮嘱又子会议是两时三刻开始,便满意地拿着书信上楼去了。


*


暮秋时分,天将明,里见站在旅馆门前小心地抱着一个收拾好的行李包,露水打湿的路面浸润出森森寒意,丝丝入骨。不远处的旅馆玄关处,武市、来岛和河上这三名高杉的心腹在小声交谈,或者说,在继续责备来岛昨天的行为。

“我知道错了嘛……”

“不,又子小姐你根本还没懂,让会议无法进行下去只是很小的影响。”平日里讲话毫无起伏的武市非常少见地表现出了严厉,“你在那个场合提出似藏和红樱的事纠弹白夜叉,挑起了很多人参与其中,你纠弹的不是白夜叉,而是针对了那个人。而且你本意并非为了大局或是那个人的安危,而是单纯出于个人好恶这么做,这才是不可原谅之处。”

过于严厉且一针见血的批评让又子咬紧嘴唇发出呜的声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万齐不由得稍微打打圆场:“武市殿下,解决不了那种局面的人就不是晋助了,又子殿下也知错了,适可而止就好。”

武市抱起胳膊叹了口气:“如果那个人是头脑,我们鬼兵队就是他的手足。手足应该做的是保护头脑,而不是本末倒置去影响头脑的判断。”

“我也明白的,可是……可白夜叉那明明迟到了还大剌剌地开门从正中间穿过屋子、若无其事坐到晋助大人旁边、还要腻在晋助大人身上的举动真的很让人火大啊!”
“这一点,确实无法否认。”
“在下也同意。”

“喂喂喂,你们怎么天不亮就聚在门口讲别人的坏话,鬼兵队的教养这么糟糕吗?”银时本人和拖长腔调的挖苦一同走下二楼,不过众人看着他的行头没有接他的话。裹腿,披风,斗篷,手杖,肩头的包裹,一身标准的出行装备。银时也不怎么看他们,走到玄关坐下穿鞋。

“京都那边会有人接应,地图就在包裹里。”

“啊?哦。”银时心不在焉地回答武市,穿上外出用的厚实草鞋,仔细系好鞋绳和绑腿,站起身轻松跳了跳,再回头看了一眼围在身后的三个人,“你们还在啊。诶?不会是要为我送行或者是道歉吧?呜哇我起鸡皮疙瘩了,饶命啊来岛大人~~”
又子被气得不想说话,万齐反倒是露出些许感兴趣的表情:“虽说是到和一桥派密谈结束为止的权宜之计,在下还是没想到你会接受撤你回京都的安排。白夜叉,你不是总爱说自己不是晋助的部下,不接受他的命令吗?”

“哼哼,那家伙从下往上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就是有求于我的意思。”银时讳莫如深嘿嘿一笑,“我当然不是他的部下,但我可以选择听他的请求啊。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看银时夸张地摆手,在场的鬼兵队干部们认真地在心中收回了反省的话,并一致希望他快滚。银时并不在乎,整理好了披肩往外走去,门口的里见适时递上手中的小包。银时表情有些懵,但接过包袱一掂量,立刻知晓里面是盘缠,而且是远远超过让他回京都所需的金额。

“这次可千万不要在路上玩赌骰子了哟。”

突来的巨款和里见没头没脑的嘱咐令银时大为不解,感到个中有深意,但不打算在高杉的心腹面前追问,于是姑且点了点头。拿好手杖,他再扫视了一遍眼前的人们,并很大声地叹气。

“看着别人的脸叹气也太没礼貌了!”又子同样大声抗议。

“一想到我不在了就只能靠这样的乐高军队,这叫一个焦虑啊,忍不住就……总之,你们可得看好那家伙。”

“不用你操心,鬼兵队自当如此。”

“不,你们根本不懂那个矮子是个怎样的作死天才,他的人生字典里所有行为的释义里一定都多了一条作死。比如走在路上好好的,一个转头他人就不见了,再转个头就因为救小丫头入狱了,人家好不容易杀进去救他,结果他在牢里组建好新的鬼兵队了?!”

“后面部分和作死关系不大,听上去是你的个人恩怨。”武市正义吐槽。

“还有跟春雨谈判时也是,硬闯旧鬼兵队的首级展示场也是,全是明知有陷阱等着还往里面窜,那个笨蛋!还有……左眼的时候……”说到这里,原本越说越气的银时突然噤了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尽管在场的人都很想知道高杉失去左眼时发生了什么,银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好好守着他,出了事我跟你们没完”就离开,江户的第一缕曙光在他背后绘出七彩的光影。


*


走在精心挑选的料亭顶楼,早已包下场的深廊有种静谧的紧张,就连脚踏在榻榻米上粘响的沙沙声也令人心脏猛跳。里见知道此时的压力并非来自这拘谨的场所,或是即将开始的密谈,而是来自身后的那个男人。

里见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接近高杉了,开会时他位处远远的末席,代为送信时也只是放在门口附近的案桌。现在他能感到走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怎样庞大的存在,那视线、脚步、那衣物摩擦的声音、那呼吸,全部变成透明的重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还没到吗?”

简短的问话让里见一个激灵,缓过一口气,他说着“就在这边”,引高杉进了最深的和室。

今日与一桥派的密谈,按对方提出的要求,鬼兵队的武装人员都留在楼下,高杉本人也要解除武装后才能上到会谈现场。选作见面场所的和室约十二叠,典型的适用于商谈的屋子,但这大小和一桥派的大人物其身份可不是那么匹配。

高杉越过里见走进房间,里见赶忙跟了进去。高级料亭里应有的摆饰一应俱全,简洁而讲究,以菊为主题的一盆插花看来是为彰显今日到访贵客身份所设。反常的是,艺伎一角的屏风早早支了起来,本应在席间入内的艺伎们已在屏风后端着三味线坐得挺直。

很显然,另一位关键人物还没到场,屋内却过早地摆上了酒膳。里见看高杉落座,拍了拍手示意艺伎演奏。听着咿咿呀呀的歌声唱起《望乡人》,高杉笑了笑:“这时候唱这首,没意思。”

“高杉先生要换哪首?”

此刻,高杉抬眼看了看里见。里见发觉这是今天自己第一次看高杉的脸,还发觉原来武市没有同行,这种场合高杉从来都会带上武市,而没能察觉的自己确实已经紧张到快失常了。

那仅存的翠瞳仿佛燃烧一般夺目,跃动其中的光却是昏暗的夜色。

“就换一曲《十面埋伏》吧,是古国的琵琶曲谱,三线能不能弹呢。”
因这古怪的要求,艺伎们的弹唱停了下来,困惑的安静中里见听到自己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本来想看你打算演戏演到什么时候为止,不过我改主意了,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倒是多亏你搞的那个局,否则想把银时弄走还挺难。”高杉玩耍起了坐席上的酒瓶,表情活像一只戏弄猎物的猫,令里见心尖一股恶寒。

“你都知道……?”这是个很蠢的问题,也是人在这个状况下会条件反射问出的问题。

“是指你把假发的行踪泄露给似藏,还是指你一直在和幕府的人接触,暗杀我的计划变了五六版。”

里见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一个酒盏,迫使自己不要颤抖:“你全都知道……还让银时先生离开?”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怎么可能让银时杀他以前的部下。”皱了一下眉头的高杉满脸不悦,他站起身,这简单的动作就像拂倒芦苇丛的大风,拨得绷紧的空气发出若有似无的骚音。他似笑非笑看着畏缩的里见:“不过,我对你这么做的理由很感兴趣。”

“……都是你……是因为你,银时先生才会被困在这种不见光的地方。他应该在阳光下生活,就像以前在我们队里一样,在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傻笑,而不是在这个世界里每天与密谋和暗杀为伴!”尽管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里见也还是怒视着高杉,尽力喊出压在心底整整十年的话。

“所以要除掉我?”

“只要你不在了,他就自由了。”此时的里见已经豁出去了,整个人镇定了不少,讲话也流利起来,他抹了一把脸继续这场指控,“我是他的副官,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充满了负罪感,对你言听计从,为了你双手染血,十年来一直如此。可是你能给他什么?”

“死亡,和赎清过往的清算。”高杉的回答和他的表情一样冰冷。

“他要活下去,他应该活下去!”

“未有死,何来生。没有锚点的漂流,不能叫做航行。”

“强词夺理!虽然我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银时先生根本没有错,真正的错误是这个悲惨的时代不是吗?但你却借机束缚着他,令他得不到自由,也不可能获得应有的幸福!”

狂怒的里见狠狠摔碎手中的杯盏,高杉仿佛正是在等这图穷匕见的一刻,里见看见他微微地笑了,听见他自言自语:“关于这点,我同意。”

以摔杯之令为触发,一边的拉门被一斩两截,冲出三名潜伏的刺客;另一边的屏风也被一脚踹开,藏在艺伎们身后的两个男人也冲了出来;三名艺伎有的慌忙逃命,有的吓软了腿在原地尖叫。

而高杉,赤手空拳的他挥手将瓶中酒泼进最靠近的一个刺客眼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以不可理喻的敏捷近至对手身前,两指扎进那人眼窝。在哀嚎声里他夺走刀,一击将紧随其后的人劈倒在地。

“看来里见大老师是相当看不起我,竟然觉得这样的安排就杀得了我吗。也不知道是哪个过保护的笨蛋害的。”

里见惊恐地看着在血沫中翻飞若鬼神的高杉,这几年他几乎没见过高杉拔刀,以至于真的快要忘了高杉这个人才是有恶鬼之名的那支军队的首领这一事实。楼下也传来兵刃斗戈之声,定是鬼兵队的人发现状况有异,即使整栋楼都安排了伏击人员,被他们突破封锁也是迟早的事,更令他慌张的是——他听见了银时的咆哮。

为什么!您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要回到这里?

他爬起身奔向屋外想呼叫增援,高杉一刀斩向他的逃路方向:“稍等一下,你可是现场的重要人物。如果不能造出‘里见与刺客搏斗身亡’的画面,我何苦费劲把银时支走呢。”

高杉举刀,千钧一发之际两名杀手闻声撞破纸门进来。一人连刀带臂被一起砍下,却凭着将死之际的蛮力怒吼着死死抱住高杉的左手。意外地被控制住了半个身子的自由,高杉原本灵巧的行动突然受阻,就是这刹那的停滞,原本吓倒在地的艺伎不知何时扑进了高杉身后,她手中的短刀深深插入高杉肋下。

“爹爹的仇人!高杉晋助……高杉晋助!!”

反反复复大喊着“去死”的女孩被踢开撞在墙上,第二个男人已从高杉的死角挥刀而来,门外有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里见叫喊着自己也不清楚的言词摸起地上的刀胡乱挥舞。这般乱局中,高杉只是冷静地、全力地挣开断臂男人的束缚,朝里见迈出一步,稳稳地一刀切割了里见的脖子。

里见的血喷满高杉全身时,高杉也同时承下背后的杀手一记沉重的袈裟斩,闷哼着倒下。杀手刚要补上致命一击,一个白影如捕食的猛兽般跃向他,这就是里见能清楚看见的最后场景。


*


银时让鬼兵队的人赶紧带高杉离开,他一反常态没有马上陪同重伤的高杉一起走,而是缓缓走向瘫在门边的自己那个老部下,蹲下身看着他。

利落的喉头一刀,银时一看便知是高杉的杀招,看起来因为被攻击影响了准头和力度,没有伤到气管,也不够深,但足够致命,伤者甚至会因此多受一番死前挣扎之苦才能断气。

“那个笨蛋……想造假倒是别露这种马脚啊。”

“银时……先生……”兴许是听见了银时的嘟囔,又或是弥留时分的妄言,里见咕咕哝哝,和吐出血水一样持续不断地吐出胡乱的话语,“你、你才不是,不是罪人……你没有……没有、错……应该,应……”

“里见……”银时将自己的手放在里见手上,这个举动令这个人死前的颤抖减轻下来,“我真正的罪,是想要高杉活着。我希望他活下去,只要能守护他,我可以踏过眼前让我选择的一切代价。”

“…………”

“可是,祈愿一个人活下来,会是如此罪孽深重的事吗,我不懂。里见,你要是能回答的话,就说说看吧……里见?”



曾经是银时部下的男人已经断气,死亡在他脸上留下的拓痕只有深深的绝望与哀恸。


*


黑色无脸的舞者,和碎裂的星星,他们尖叫着狂舞,绕着高杉日夜不停地呼啸。那些尖锐的爪子一遍又一遍穿插他的身体,掏出他的血与肉,扯出他的肠子玩耍,用不可解的语言倾诉诅咒。高杉走上去,他们又惊叫着逃开了。

“这里是地狱吗?”他问,随即他又回答,“显然还不够啊。”

像是懊恼他的无动于衷,那些疯狂一把推他坠下,吞噬他的悠久的河,连水声也没有响起。
惊醒的瞬间,有温暖的影子落下,令从噩梦中被生生拽出的惊惧缓解了许多。高杉愣怔了会儿,发现影子说:“喂,矮杉,你还好吧?”

高杉没有回答,伸手抓了抓影子有一半斜晒着晚秋暖阳的白卷毛脑袋,挠了挠,又摸了摸,再一顿乱揉。指尖的温暖触感让他逐渐从梦中脱身。

“啊~~矮子你干什么,想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乱来的后果?!”

“少啰嗦,你不是答应我回京都的吗?”

“烦死了!答应了又不代表会执行!哇——!停手停手停手要秃了要秃了!!”

“银时。”高杉松了手,口吻十分严肃,映照着阳光的银发令他眯起了眼,“银时,你有没有想过……”

“高杉,当初的约定,你还没有忘吧。”

不等高杉说完,银时直接打断他的话,高杉点点头,没再继续。

“说好的处刑,你可要履约,在那之前可不许擅自死掉啊。”

高杉抚摸着银时的脸,这个男人名号夜叉,却总是在高杉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总是在忍耐着什么,总是害怕失去什么的表情。害他背负罪孽变成这样的经历源自弱小的自己,那么至少从噩梦中解放他的那一刀,要由自己完成。


“我说到做到。”


2021.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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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非常满意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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