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少女薇拉的烦恼
“那么我们出门了。”
“神乐,看好高杉,别让他乱跑。”
“有委托人上门的话记得好好招待啊。已经一周没开张了,好不容易来个委托人还因为招待不周跑掉了。”
“知道了啦阿鲁。”
万事屋的大门发出嘎啦啦的声音合拢,现在神乐变成和高杉两人独处。为了缓解不自在的感觉,她抱起饭锅继续,并且尽量不去看高杉。
神乐很少吃饭吃到一半时停下来,这一次也是因为刚才的委托人太令人起疑,在宇宙寻觅的两年间让她学会了足够的警戒。那个委托人很年轻,除了染着棕色头发之外都很普通,进门之后一直在刻意观察屋里的人。嘴上说着自己遇到困难,之后却闭口不谈需要委托的事,反而在详细打听在场的人,尤其着重打听高杉。
——这位也是万事屋成员吗?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看起来很有精神,能接委托吗?
连神乐也感到不对劲,银时肯定更早就察觉到,也只有新八这个老实人还在按客人的标准规规矩矩招待。银时一露出强硬的态度,那人立刻找借口溜了。就是这么容易被骗,他才是阿八不是阿一,阿鲁。
这么想着,神乐报仇雪恨一般吞下一大口米饭,边嚼边问:“喂……为什么骗新八说好吃阿鲁?那家伙是个傻瓜,但也不是活该被骗的傻瓜阿鲁。要是回答说为了他好之类的话,我可不会原谅你呢。”
桌对面传来一阵郑重的沉默,隔了一会儿,有个声音缓缓说:“或许是因为我感到害怕吧。”
这时,神乐终于第一次抬头认真地注视高杉。眼前是个端正而憔悴的男人,尽管坐得挺直,但眼睛下的黑眼圈骗不了人。也许是从那样的重伤刚恢复到可以起床,神乐记忆中这个男人危险的锋芒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柔和、达观的氛围。
她见过相似的人。那个人也有着领悟了死期的表情。
“你也会害怕阿鲁吗?”神乐睁大了双眼,“你会害怕死吗?”
“两年间我已经习惯死随时会到来,当我以为总算跨过终点时,那个傻子却把我硬拉回了生者的世界,对我说不要死。触摸到了他的脉搏和温度,我才更加清楚,自己身后依旧拖曳着亡者的深渊。”高杉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手心,想来那里仍留有体温,“我担心没法完成那个约定,更害怕拉住我的他也被拖进去。装作可以正常生活只是为了缓解这种不安,真正的解决方法嘛……还没有想到。”
听着高杉的话,神乐的视线落在高杉的碗盘上。米饭,小菜,汤全都吃得干干净净,筷子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加醋的纳豆和放糖的味增汤很难吃,但神乐无法想象这一切吃起来没有味道是怎样的体验。
“高……”
神乐刚想说点什么,高杉突然捂住嘴开始咳嗽。最初神乐以为他只是呛到,但他咳得越来越厉害,神乐赶紧跑进厨房接了一杯水。
当她端着水回来,夜兔的嗅觉让她闻到小小客厅里出现的血味。高杉咳得整个人蜷成一团,剧烈的咳嗽令换气也无法好好进行,那是一种近乎于窒息的痛苦。而神乐,她被自己一段沉重的记忆压倒了,一时间楞在原地动弹不得。
血、咳嗽、难以愈合的身体。这不是普通的病,而是阿尔塔纳欠缺症。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她一下子变回了当年那个无力的自己,变回一个目睹母亲受苦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这时,一直乖乖待在角落的定春走了过来,贴在高杉身边蹭来蹭去。很快高杉的咳声止息下来,终于恢复了粗重的呼吸。神乐也总算回过神,把水放到了高杉面前,可是最终她还是没能伸出手为高杉拍拍后背。
“小姑娘,这个事……不要告诉银时。”
呼吸平复后高杉讲的第一句话,让神乐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能不告诉小银阿鲁!现在逞强有什么用!定春,看好这家伙别让他乱跑,我去找小银。”
定春嗷呜了一声和高杉贴得更紧了。神乐正要顺手抓上自己放在桌上绑团子头用的发带,发现上面被血的飞沫沾上了。感受到高杉的视线,她立刻挥挥手说不用在意,散着头发就跑了出去。
奔走在江户街头的神乐心中塞满一个的五味杂陈念头: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2025.6.24
1.95 星星的寄语
这一天睡前,高杉在过目整理万事屋的往来信件。白天那次颇为严重的发作让他只能躺在卧室的床上,倚靠着巨大轻松熊靠枕慢慢完成。顺带一提轻松熊是桂送的。
见状,银时嘟起嘴:“怎么,你终于要做新八的秘书了?不要觉得社长听起来就很了不起,万事屋可是我创立的,那个很了不起的社长本来也是我哟。”
“你在讲什么鬼。”高杉将手中的废纸团掷向银时,准确命中了那颗鸟窝银卷毛,“我在找有没有鬼兵队的书信,特别是武市的。”
“嗯?你和那个变态有联系?又想做什么坏事?”
“只不过寄了一首诗给安全地址而已。而且至今没有回音,太奇怪了。”
银时一听便知,这大概是鬼兵队秘密召集联络的手法,正感叹“这不还是不老实嘛”,随后立刻意识到哪里不对:“你怎么寄信的?”
“拜托社长啊。”
“诶~~~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要闹了。”尽管嘴上说着要闹,银时还是坐到床位,掀开被子掏出高杉的右腿开始为他按摩,这是防止重伤卧床者身体机能下降的辅助恢复措施。手指在高杉腿部肌肉上一遍遍细心按捏拉伸,银时也不忘继续逼逼叨叨:“干嘛背着人家偷偷和新八关系变好,虽然你们关系良好对我而言很开心啦,但为什么不找我(`3 ´)”
“那你会告诉我想要的真相吗?”高杉放下手中的书信,撑起身子凑近银时的脸,“告诉我,为了让一个承载过虚因子的不死标本留在这歌舞伎町,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语尾带着银时不熟悉的妖冶色彩。银时手上使劲,高杉发出“嘶”的声音脸皱成一团,观赏着青梅竹马这一幕表情变化,银时悠悠然答:“我跟他们说,这个人是我老婆,谁也不许碰。所以你就住在这里咯。”说着他换了一条腿继续按按揉揉。
高杉不悦地哼了一声,有些疲累地躺下。这下轮到银时无法淡定了:“哼是什么意思?你对刚刚的对话就没什么想表达的回应吗?”
“反正你不愿讲实话的时候,逼你讲也只会转移话题。”高杉没好气地回答。
“不是,高杉同学??你没有想过那是告白的可能性??”
“?”
“怎么是问号?不许问号!为什么平时看着挺聪明,这种时候就是笨蛋啊你!?”银时抱着那条雪白的腿原地抓狂。
“你才是笨蛋呢。说别人是笨蛋的家伙自己才是笨蛋。”
“绝对是你比较笨,谁家好人带十个人就去夺天人的战舰啊。”
“反弹。正常脑子的人才不会对着回转式机关枪正面硬刚呢。”
“反弹你的反弹!”
不知为何,两人开始了谁更笨的争论。如果桂或者坂本在场,会痛斥“你们都是大笨蛋”来结束这毫无意义的论战,但假设并不成立,于是这小学水准的斗嘴还要持续很久。
睡前的按摩结束,高杉已经懒得继续回嘴,白天阿尔塔纳欠缺症发作令他肉眼可见地变得疲惫。银时拉灭了屋里的灯,钻进被窝里搂紧高杉,又回手从床边摸出一个东西。
“白天虽然补充过了,保险起见,再来一次吧。”
银时的大手轻轻拉开高杉的衣襟,将手中的晶体贴在高杉胸口。黑匣似的和室之中,一粒又一粒细小的光球从晶体与高杉皮肤接触的边缘浮现。光点围绕着晶体上下飘浮,逐渐变大、变亮,在两人之间形成一团线香烟火大小的光簇。光点飘入高杉之中,照亮了他的肌肤,也照亮了那之上无数的伤痕。
伤痕是在击败虚之后浮现的,全都是过去被不死之力治好的致命伤,或许这正是虚与不死消失的证据。但对银时而言,每一道伤都意味着高杉死过一次,都向银时证明着他的无力。
他安静地注视着,不时用指尖轻触,确认伤痕的形状和位置。心脏部分的伤是最多的,无数道枪尖穿透的伤,普通的刀伤,和刀子插入后旋转剜掏的恶毒伤痕。若是抬头,还会看见被虚斩首后的痕迹。
那一幕至今会出现在银时的噩梦里。若从噩梦中醒来时又发现高杉不在身边,绝对是最糟糕的一刻。
“这些小东西,和你有点像。”
和银时的心情完全相反,高杉的声调听上去相当愉快。银时抬头,看到了许久未曾见过的平和安静的微笑,他也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见到高杉这样的表情是在攘夷战争的什么时候。
“哪点像了啦……”连嘴上的嘀嘀咕咕也柔了下来,银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高杉,没有左臂支撑,靠在银时怀里的高杉有些歪斜,产生了歪头杀的可爱幻觉,银时将手臂抬高垫得让高杉更舒适一些。
“你看,它变亮之后亮光毛绒绒的,还有一点卷。”高杉戳了戳一个光球,光球逃跑似的飘开,他像个调皮孩子一般用手指紧追不放,直到光球汇入光簇之中。静观了一会儿,高杉感叹说“就像在宇宙中看星星”。
“地球的阿尔塔纳结晶,四舍五入也是星星的碎片。别拿地球不当星星。”
“这是那对巫女姐妹家世代相传的镇石吗?”高杉回忆起新八所说,当时没有治疗不死失效个体的办法,最后借鉴神威提供的阿尔塔纳生命体治疗案例,阿音百音姐妹则拿出了家里神社的镇石作为阿尔塔纳结晶代用品。
“那石头早用光了。现在这块是用源外老爷子设计的机器,在江户的龙穴采集的。”银时也用指尖拨弄结晶的光簇,光点纷纷飞出,在两人怀里流淌出一条迷你银河,最终飞入了高杉的身体,“你看,这颗被你救下的星星真的很努力在帮你,它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
“它说了什么?”
“‘活下去,和我一起。’”
银时用耳语的声音呢喃,双眼直视着高杉。高杉也凝望着他,问:“那你呢?”
“我们的意见一致。”
闻言,高杉伸手把银时的卷毛脑袋揽入了自己怀中。贴在高杉满是伤痕的胸膛上,银时听见那颗心脏鼓动着生命的回响。
2025.7.2
“不做吗?”
“哈?”
“我以为你要做。”
“你当我是什么,对白天快要把内脏咳出来的人进行内脏抽插,我是禽兽吗?”
“那时候在船上你还不是对把血咳出来的人进行了……”
“求求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