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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注：文中提到的登势和高杉过去的互动来自作者过去的旧文《KATANA》


2.斜坡上的风景

站在自家店门前，登势吸了一口烟，仰头缓缓将白烟吐向半空。烟雾缭绕的视线方向，是万事屋楼梯上一个缓步往下的人影。快要入夏，江户的气温跟凉爽宜人已经没有关系，那人却披着外套（还是银时买的那件奇怪图案的皮夹克），靠着仅存的右手将身体重量倚靠在扶手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下，走到中层休息一会儿又再往上，如此反复。

就算这样，也比前些日子好太多了。三天前银时还为了不让他擅自起床活动吵得店里也能听到八卦，那时候他只下几步台阶都还十分费劲。也不知锻炼了多久，挑的还是银时不在的时间。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倔……”

登势吸着烟自言自语，小玉在一旁自动接话：“根据过去百日二楼最新语料库数据，银时大人对高杉大人共进行了[隐私删去]次关于倔强的人身攻击，由此可计算出高杉大人的倔强为巴斯克星云蛋糕级。同时根据高杉大人反击时列举的幼年时期实例，计算出银时大人的倔强程度为Hey Kitty爆浆草莓大幅限定款。”

“嗯，是这样啊。”登势点点头，平静地回应那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计算结果。这番对话如此奇异，在别的地方怕是难以容身，但这里是大江户的歌舞伎町，哪怕是类似伊邪那岐从黄泉救回伊邪那美两人住在歌舞伎町度过鸡飞狗跳的每一日这种离谱故事，也会被这个地方笑着接纳。

算了算时间，银时那小子也该回来了。本以为楼梯上的人会结束秘密训练回到二楼，却见他继续向下，最终站在了街道的路边。登势忽然心中掠过些许感慨，那个时候如亡灵般幽幽路过的孩子，如今正在正午的日头下，两脚立于这块土地之上。

带来感叹的本人站在原地四下张望，显得很困惑，随后脚步蹒跚地走向登势问：“这附近能买到宝矿力的店在哪里？”

“宝矿力？”一个完全出乎登势意料的词。小玉立刻进入搜索模式，三秒后回答：“根据供应商情报，最近的提供宝矿力购买服务的自动贩卖机位于五条街之外的四丁目三街口。”

“五条街……”

这个距离对现在的高杉有些太远。与此同时，就像鲨鱼嗅到血、爆鳞龙发现争斗，听到有赚钱机会的凯瑟琳“嗷”地冲到了高杉面前：“您的呼唤是我服务的开端！需要跑腿代购吗？现在只用五百日元跑腿费和20%小费就能享受！”

“哦，那就交给你了。账记在万事屋。”

“Roger！！”

目送凯瑟琳冲刺的背影，登势念叨着“叫她收拾店里，又跑了”，拧灭了烟，看向高杉说：“在她回来之前，要不要来我店里坐坐？”




白天的snack登势没有亮灯，清爽的日光零星散落进了窗口，为了打扫而倒置在桌上的座椅如同一丛又一丛向阳而生的枝丫。“根本没收拾……”登势小声骂了两句，示意高杉自己坐，随后拐进吧台为他倒了杯水，又推给他一个烟具盒，上面刻有葵的纹样。

高杉只看一眼就明白了登势的用意，确认地问：“是来这里的客人留下的吗？”

“昨晚来这里的客人落下的。与其说在打探你们，不如说是在打探你。”

“葵纹……是幕府的人，或者将军的遗臣吗……”高杉自言自语地收下东西放进了袖中，谢过登势后正要离开，却被登势叫住。

“我的意思是，凯瑟琳跑腿还需要一些时间，就陪我这老婆子聊一聊如何。”

坐在吧台位的高杉用手指拨弄了一下杯子，抬眼看登势：“这样的情景，过去也有过。”

“你那时点的酒，现在还保管在这里哦。”登势指向展示酒柜深处一瓶价值不菲的大吟酿，正是高杉上一次来到这间小酒馆点的。

“原来你还记得我。”

“能忘得了吗？那么多年，来我们店里能点那个价位的酒，和试图打探那小子消息的人，也只有你了。而且……”登势想起了一些现在应该可以称作有趣的记忆，“在那之后，我把你留下的话和酒给了银时，他大吵大闹了一场，在店里喝得烂醉。那时小玉还没来，凯瑟琳和新八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扛上楼。”

“有那么严重吗。”

“对着酒瓶絮絮叨叨地骂‘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还对着每一个进门的客人嚷嚷‘那家伙从小开始就是这个样子，气死人了，谁要喝他的饯别酒，想都别想’，诸如此类。”

这段描述太符合银时的行为，高杉压低声音笑了起来：“他变成那样就会胡搅蛮缠，最好把他扔出去。”

“下次会让小玉去扔的。不过那一次啊，是我头回听他提及小时候。”登势习惯性地摸出烟，仅仅叼在嘴里没点燃，“他从不讲自己的过去。这里是歌舞伎町，那样的人比比皆是，只要他们不愿说，这里也不会过问。所以当他讲起时，我也想要听下去。
“结果他没碰酒，除了把自己灌成一滩泥之外，也没讲出个所以然。”

“……是这样吗。”高杉垂眼，端起水浅啜一口，问，“现在不用赶我走了吗？”

对此登势没有直接回答，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眼楼上：“那孩子带着你回来至今，几乎不在外面喝酒了。店里的常客还会问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我倒觉得这样也不坏，那个时候他没法对人倾诉的话，现在终于找到可以倾听的人了。”

高杉抬头看向登势，老妇人脸上有着欣慰的微笑，就像一个普通的为儿子操心的母亲一般。此时店门被猛推开，凯瑟琳携任务物品冲刺到家，并双手呈上：“老板！请签收！”

“辛苦了。”收下那瓶宝矿力，高杉起身，向登势点头示意告辞。

“总之，我们店服务是一流的，客人点过的酒会一直保管在这里。有机会的话，两个人一起来喝吧。”

“希望医生尽早解除禁酒令。”高杉笑着答道。



既然在登势的店里小歇了一会，高杉决定挑战一下一口气走上所有台阶。显然他对自己的体力回复程度太盲目自信，走完三分之二不得不停下。

真丢人啊，他自嘲地想。
这具身体因不死的力量得以悬停在死的边缘，也会伴随那力量的消失而一同散去。他对此早有觉悟，可如今，与不死同源的另一种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试图治愈他、恢复他、让他这个已死之人像生者一样呼吸和奔跑——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甚至感到有些困惑。

他在台阶上驻足休息，街上的风景自然地映入眼中。扛驾笼的力夫，运货的牛车马车，在街上闲游寻乐的江户町人，欢笑着跑动的孩童，沿街叫卖的小贩，正午的江户街道人群熙攘，充满活力，像是这座城市里流动的血液。

这样的景色，高杉曾透过“眼睛”看过，就夹在一叠情报里。银时潜身于嘈杂的人流和从没见过的街道的照片，看起来遥远又陌生。现在那幕景象就在眼前，散发着鲜活的气味、声音与热量，只要伸出手就能碰触。

高杉下意识地想抬手，还没习惯单臂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失去平衡向后倒去。正要蜷紧身体减轻冲击的高杉发现自己撞上的不是楼梯的棱角，而是厚实的胸膛和手臂。

短暂的安心过后，高杉内心咬牙——“糟糕，被银时发现了，偏偏还是失败的地方被看到，可恶”。
可等了一阵子也没等来银时的冷嘲热讽，身后的人只是无言地用双手环抱住他。

那双手将高杉扶正重新站好。“喏。”银时咕哝着，示意高杉继续。于是两人一同走完了最后几段台阶。这时高杉突然回过味来。

“你就那么偷偷地跟在我后面上楼梯？”

“我这是在做合理的遮挡。谁知道有多少路人拿你当风景观赏呢。”

“哈？”

说完银时搂着高杉的肩，熟练的一个转身把人藏入了万事屋的大门。


后来在月底，万事屋社长新八发出“为什么会有5000元一瓶的宝矿力外加500跑腿费和1000小费的请款书”的惨叫，此乃后话。



2025.7.23